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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7月0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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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心记》:半部佳作说人心

《洗心记》剧照(洪虹 摄)

    

    

    

    岑 颖            

    

    6月12日,宁波小百花越剧团青春版越剧《洗心记》首演。剧作情节跌宕,人物丰满,笑中带泪,赢得了疫情以来首进剧场看越剧的宁波戏迷的掌声。

    《洗心记》是郑朝阳的本子,郑朝阳也是《洗马桥》和《苏秦》的编剧。本剧秉持了编剧善于洞察人情与心理的扎实风格,是一个不错的剧本。

    有趣的是,对于这出戏,同行看戏的朋友中,已婚者与未婚者的观感截然不同:前者心领神会,后者一头雾水。的确,如果没有经历过一些婚姻的甘苦,很多心境是难以体味的。

    尹青梅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好媳妇。她刁蛮刻薄,嚣张跋扈,完全是一副“河东狮”的模样。对丈夫颐指气使,对公公和小侄儿刻薄虐待,到了背弃人伦的地步。她之所以这样做,原因颇值得咀嚼。所谓看到公公感到压迫、看到侄儿怕他争夺财产,都是表象;追究根源,是因为她的内心始终憋着一股怨气。这股怨气,源于理想婚恋与现实状态的巨大反差,和精神上的终极孤独。

    尹青梅长得美,情感细腻,又颇有风情。但她嫁了一个完全不懂她内心的“愚夫”。这有点像潘金莲嫁于武大郎的委屈,又有点像杜丽娘“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的不甘;但又不只是对美貌“错付”或“闲置”的委屈不甘,更有一种内心不被理解、精神无法获得交融的痛苦。她既认知自己的价值,又发现自己的价值无法被丈夫认知与理解,在一个女人只能做“男人脚上那双鞋子”的时代,既无奈,又孤独,心中便郁结着无处纾解的怨忿。

    更令她绝望的是,丈夫杨万石忠厚、善良,对她言听计从,呵护有加,在婚姻上更是私德无亏,是常人眼中万千女性求之不得的好丈夫。因此,她在婚姻中的“缺氧”状态,根本不可能被舆论同情,更不可能利用舆论来讨伐丈夫——没被反过来讨伐“恃宠而骄”“身在福中不知福”就不错了!

    于是她装病撒泼,发泄怨忿,做了一个真正的“泼辣旦”。她迁怒于人,既迁怒于给她压迫感的公公、有夺财之虞的侄儿,也迁怒于妥协、纵容她的丈夫——要打则打要骂则骂,又是揪耳朵,又是赶出房门睡地铺。杨万石喜欢她又心疼她的“心疼病”,便事事依从于她,所以更显得愚钝懦弱,这自然与她期望的丈夫更不相符,所以这种依从在短暂满足她发泄情绪的需要之外,更会加剧她的怨忿。如此往复,夫妻间,家庭中,也就生成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尹青梅这一形象,让我想到很多年前央视《半边天》节目中张越采访的刘小样。刘小样是八百里秦川上土生土长的乡村妇女,有常人眼里幸福的家庭,却常常陷于“无端”的痛苦。她虽没受过高深的教育,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一个“永远在思想中的人”。她有很多对爱、对生活、对心灵的感悟,脑海里总是萦绕着许多完全与日常物质生活无关的、带有哲学意味的思考,她“宁要痛苦,不要麻木”。我不擅长记人名,但十多年前看的这期节目,使我至今记得“刘小样”这个名字。值得庆幸的是,刘小样有一个愿意纵容她这样去思想的丈夫,起码在这一点上,他是懂她的。我想,尹青梅的痛苦可能没有刘小样那么深刻,却是有相似之处的;而从不被人理解这一点上看,她又比刘小样更孤独。

    说到这里,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身为女人,你有没有过被老公的迟钝伤到,却还要被责怪太“作”的经验?有没有过精神世界无法被老公理解、常常深感“鸡同鸭讲”的无奈与孤独感?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两性差异所造成的隔阂,使得人们在婚姻中难免面对这样的处境,只是在男权社会里,女人的这种痛苦更隐秘、更深重一些。再推而广之,除了婚姻关系,普通人之间难道不会遭遇类似的隔阂、无奈、孤独和痛苦?

    所以我以为尹青梅这个人物的情感逻辑,在前半部里是非常通畅的。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因为马介甫劝杨万石让她自己来送赡养银子,而认为马介甫是个好男人,因为他懂女人的心思;却又在下一刻,当杨万石因此误解她对马有非分之想时顿时气炸,把他赶出房门。

    可惜的是,这个人物并没有按照这样的情感逻辑往下写,剧作也没有顺着这个情感逻辑去解决戏剧矛盾。后半场,马介甫设计,杨家人用善良与亲情打动了尹青梅,令她愧悔交集,痛改前非,戏又回到了传统的“妻贤夫祸少,家和万事兴”的主题。这样一来,不但中断了处于婚姻关系中男女心灵困境的探讨,甚至重新把女性推回婚姻中的依附状态,甚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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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