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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7月16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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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不单纯是居住的物理空间

刘云生

    

    

    刘云生 

    

    对中国人来说,房子绝对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物理居住空间,还负载了丰富的精神追求和文化内涵。儒家思想加上农耕文化形成一股合力,让中国人对房子有着不同寻常的心理认知和社会认知。这种社会心理有三个表现:

    第一,安土重迁。对房子的重视和依赖和中国的孝道文化息息相关,是祖灵崇拜的产物。祖先墓地所在、家族祠堂所在、父母所在地是界定家的最重要的三大特征。各家各户都是围绕祖墓、祠堂添置产业,世代相守。苏辙73岁生日时,在颍州已经置下房产,但还是感慨“三千里外未归人”——有房未必就有家,只有祖先、父母遗骨所在地,才算是真正的家。

    第二,安身立命。中国人从来都信奉有房才有家,看看“家”“宅”“室”三个字就明白了。“家”的本义是养猪的地方,后来引申为人的居住地,喻义很明确,人安财富——宝盖头象征房屋,遮风避雨,猪代表人丁兴旺,财富满满。

    “宅”的本义是寄托的托,是双手托梁架屋,许慎后来将这种意义无限引申,解释为人类安身立命之所,也就是寄养身心之地。这种解释深刻反映了中国人特有的一种价值观念:自己有才是真的有,历来重视房屋所有权,轻视租赁权。

    想当年,白居易京漂20年,租房子租得垂头丧气,写诗感慨:“长羡蜗牛犹有舍,不如硕鼠解藏身。”(《卜居》)——京漂没房的日子,特别羡慕两种动物,一是蜗牛,别人自带房屋,从来不会担心房价上涨,房租高低;二是大老鼠,走到哪儿都能打洞安窝,繁衍子孙。大诗人到了知天命的年龄,有了自己的房子,才舒口气、叹口气。苏东坡一辈子大气洒脱,但飘荡江湖几十年,连房子都没有,所以,定居许州,好朋友李端叔修房子,苏东坡点赞之余,免不了顾影自怜,哀叹“我年七十无住宅”。

    作为精英阶层的白居易、苏东坡对房子的焦虑实际上是一种文化焦虑:不是没房子住,而是住的房子不是自己的。

    这一点和西方文化差异特别大。在大多数西方发达国家,人在心在家就在,所以,只要是一家人在一起,无论是自己动手建房,还是图方便省事租房,都没什么问题。高高兴兴活一辈子,这才最重要。至于死后,子孙是自己建房,还是买房,那都是子孙自己的事,跟爹妈无关。但在中国人看来,生下孩子就得给他一个家,除了有爹有妈,还得有房。活着一家人其乐融融,死后儿女也不会寄人篱下。

    换句话说,中国的不动产文化语境中,房子不单纯是居住的物理空间,还是精神空间;不仅是私密性的自我存在,还是一种伦理性的人际依存!所以,苏辙后来有了自己的房子,不乏骄傲地吩咐子孙:房子给你们修好了,老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现在就两件事,吃饭、睡觉,别打扰我!

    再看“室”。“室”的本义是休养生息的地方,是家中最隐秘、最安全的空域。为什么称之为“室”?许慎的解释是“实也”,也就是填充、充实的意思。后来代指男性娶妻为“室”,女性嫁夫为“家”,这就是“家室”的来源。古代男孩到了成年,爹妈都得“授室”。什么意思?置下房产,娶回儿媳。

    儒家文化圈中,成家立业的“家”和“业”都指向一个共同目标:房子。所以,才有了中国式的婚房,没有新房,旧房也得加上媳妇儿的名字,不买房、不加名不仅意味着恋爱无成,还意味着婚姻告吹。不仅悲催,而且丢脸。有人专门统计过,纽约的住房自有率是41%,北京是多少?86%。直到今天,北方生下儿子,真的就成了建设银行,爹妈加上爷爷奶奶拼着一辈子当房奴,也得给儿子、孙子攒下一套婚房!

    第三,安居乐业。特别注意“安乐”两个字。为什么“安乐”?按照建筑美学的命题:房子是人性在空间的投影。一个小鲜肉在北上广有房子、有老婆、有孩子、有工作,那就是典型的四有人才,幸福指数有多高,不用测量,看看别人走路霸气侧漏的气场就知道。

    这种文化心理还催生了一系列制度,影响着人的自我认同和社会形象。为什么将买房与落户、读书、社保挂钩?这些不仅仅是资源配置问题,还涉及对城市的认同度、归属感等心理认知问题。房子代表的符号意义远远超过实体意义,成为人在城市的第二张“身份证”。

    房子对内是自我身心的归属;对外是自我形象的塑造。房子就是对生活方式的一种诠释,是物化的自我。

    来源:深圳特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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