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 四明山是茶的家园。元代鄞县人张可久诗云:“舌底朝朝茶味,眼前处处诗题。” 河姆渡遗址考古发现表明,早在7000年前,宁波先民就饮茶、植茶了。唐代陆羽《茶经》是我国最早的茶著,记载:“余姚县生瀑布泉岭曰仙茗。”“瀑布仙茗”为书中唯一有名称的茶。四明山茶历史上还是专供皇室所用,明代茶专家、慈溪人罗廪的《茶解》曰:“余邑贡茶,亦自南宋季至今。南山有茶局、茶曹、茶园之名。”也就是说,早在南宋就开始生产贡茶,“南山”指今天余姚河姆渡一带的低山丘陵。那时产的茶,称“四明十二雷”“四明白茶”。 四明山出产的茶叶,历史悠久,品质优良,大众爱之,文人咏之,诗茶结缘,双向影响。元代奉化人戴表元写山村茶乡,“山深不见焙茶人,霜日清妍树树春”;明代余姚人孙鑛的“倦眼翻书涩,枯肠构句贫。愿分芳鼎味,一醒睡乡人”,细致地描述了文人喝茶前后的状态;清代鄞县人全祖望在《四明十二雷茶灶赋》中写道,“独新芽兮正茁,几弥望兮山居”,道出了釆茶制茶的好心情;中国古代十大思想家之一的黄宗羲在《制茶》中云,“炒青已到更阑后,犹试新分瀑布泉”,忙中有乐、急切尝新。 东晋支遁的咏茶诗,或许是最早的四明山茶诗。他是高僧,从中原移民浙东,在陆埠支溪岙创建支山寺,供佛讲经,民间传说他到过今大隐镇和兰江街道一带。唐代京兆释道宣著的《广弘明集》,收录了支遁20多首诗,其中《咏怀诗五首其三》云:“霄崖育灵蔼,神蔬含润长。丹沙映翠濑,芳芝曜五爽。”把茶树比作“灵蔼”,把茶叶比作“神蔬”,在红色的茶具中,茶色清澈绿亮,滋味鲜嫩甘爽,饮后精神随之升华。他在《咏禅思道人》中又云,“云岑竦太荒,落落英岊布。回壑伫兰泉,秀岭攒嘉树。”这些咏茶诗,虽没有注明时间、地点,但支遁下半生的足迹,与河姆渡遗址古茶树发现地和四明山两大古名茶产地重合,那里通江达海,商品茶发展早,因此,支遁首创以四明山茶入诗,比较可信。 唐代诗人陆龟蒙作了《奉和袭美茶具十咏》,皮日休作了《茶叶杂咏》,这两组20首唱和茶事诗,或许是四明茶事的高级组诗。“南山茶事动,灶起岩根傍”(皮日休《茶灶》),“闲来北山下,似与东风期”(陆龟蒙《茶人》),这与当地人惯称翠屏山(广义四明山的一部分)为北山、四明山(狭义四明山)为南山相一致。皮日休与陆羽同为湖北天门人,他是最早提及陆羽《茶经》者。他循着陆羽的足迹,到浙东品茶观窑,故在《茶瓯》中述:“邢客与越人,皆能造兹器。圆似月魂堕,轻如云魄起。”称邢瓷为客、越瓷为主,故诗中的茶具,应为越瓷。陆龟蒙另作《秘色越瓷》,亦可旁证。他们曾到梁弄,祭扫支遁墓,皮日休因此说,“松下时一看,支公亦如此”(《茶灶》),道尽人生感悟。他俩一起上四明山,分别作了《四明山九题》,也是个有力的证据。 还有两位诗人写的四明山茶诗,值得收藏。歌颂四明山茶叶的高手,应属唐代皎然,他是谢安十世孙。他在《饮茶歌诮崔石使君》中写道:“越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牙爨金鼎。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剡、剡地和剡溪,古代常泛指新昌嵊县盆地、上虞和余姚南部等地区。丹丘,传说中四明山的识茶道家仙人。作者以神仙喝的“琼蕊浆”来比喻四明山茶,一饮,消除疲劳无聊、沉闷昏睡;再饮,思路清晰,灵感涌上;三饮,反省得道,烦恼皆消。 南宋王十朋,也是个吟咏四明山茶的牛人。他在《会稽风俗赋·物产》中云:“日铸雪芽,卧龙瑞草。瀑岭称仙,茗山斗好。顾渚争先,建溪同蚤。碾尘飞玉,瓯涛翻皓。生两腋之清风,兴飘飘于蓬岛。”他把会稽山的“日铸雪芽”和四明山的“瀑布仙茗”比作瑞草,与湖州“顾渚”、福建“建溪”茶,争先创优;喝后生“清风”,会腾云驾雾到仙岛,赞美茶叶品质优良。 “四明八百里,物色甲东南。”北宋晁说之,山东人,曾任“监明州船场”。他体验四明茶乡,在《赠雷僧》中云:“留官莫去且徘徊,官有白茶十二雷。便觉罗川风景好,为渠明日更重来。”四明山茶与文人相遇,造就了茶文化中的诗词歌赋。纵观浙东历史,喝茶是习惯,品茶是文化,作诗是时尚。今人不如效仿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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