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萍 

    关于饭篮的俗语不少，如“老鼠咬断饭篮绳——白辛苦”，又如“嘴巴上挂饭篮——不愁吃”。在宁波老话中，还有“饭篮筲箕吊起——饿肚皮”之说。

    以前在江南农村，家家户户有一些竹编的器具。用来淘米盛饭的，一种是筲箕，又叫淘米筲箕，是竹篾编的，上面有许多细密的小槽，用来淘米洗菜，也可以用来过滤半生半熟的米饭以便得到浓稠的米汤。那时候，农妇们常到附近河边淘米洗菜，她们把半圆形的筲箕往河里一浸，右手不停地搅拌，白色的米泔水便漾开来，引来不少小鱼。最后，用双手捏紧筲箕的两边，往上抖动掀米，动作娴熟、老练。这时，近处有鸭子在戏水，大白鹅不时仰天拍翅。村里的广播正播放着越剧或《采茶舞曲》，有几家饭烧得早的，已经升起袅袅炊烟……这样的画面，既朴素又温馨。

    也有一种专门盛放冷饭或者馒头的竹丝篮，叫饭篮。这种篮子通常是碗圆状，合以圆弧形的篾盖，上面还配一个半圆形的竹提梁。既可放置在桌几上，也可以悬挂在吊钩上。饭篮里的冷饭，又叫“冷饭娘”，到下一餐时，常常和新淘的米一起加水再煮，或者是第二天用来煮泡饭。把饭篮悬挂起来，是怕老鼠吃，怕猫偷，同时也是防家里的小孩惦记。

    可是，“家贼难防”。那年头实在没东西可吃，肚里缺乏油水，特别是春夏，昼长夜短，小孩子的胃口又好，于是，常常打冷饭的主意。下午三四点，趁大人们都在地头干活，搬来一把凳子，站上去偷冷饭。一旦得手，冷饭里拌点酱油，放上味精，用开水一泡，吃得津津有味。运气好的时候，这饭篮里还有一碗吃剩的咸肉炖蛋或者梅干菜烤肉，顺便捞一块肉吃，那是出奇的香。有时也有风险。小孩子个子太矮，饭篮又挂得高，站在凳子上往往还够不到。于是，踮起脚尖，去抓那提梁，结果，没站稳，人摔了，饭篮也被拽下来，饭撒得满地都是。那个晚上，轻者挨骂，重者挨打。那个年代，有些小孩青黄色的脸上有白色的斑块，大人说那是“冷饭块”，并说他冷饭偷多了，肚子里长蛔虫了。可是，告诫归告诫，冷饭还是照偷不误。

    这饭篮确乎是经常吊着，又经常被取下来。但是，一旦长期空着吊在那里，肯定是这户人家碰上生计问题了。宁波话“饭篮筲箕吊起——饿肚皮”或“饭篮吊起”，那意思是家里断粮，吃了上顿没下顿，或者指失业，丢了饭碗。旧时做生意的人，眼看光景不对，也会愁容满面地说：“饭篮吊起，要掘野菜了。”

    除了饭篮，还有各种形状、各种用途的竹编的篮子、篓子。有买菜用的，也有卖菜用的，有用来捉田鸡的，也有用来摘棉花的。一只只篮子、篓子，用旧了，变形了，还舍不得扔。谁家要是有一只新的淘米筲箕或精致的“杭州篮”，提出去很有面子。

    后来，轻便的铝制淘箩代替了筲箕，再后来，又变成塑料的了。有了冰箱，再也用不到饭篮。现在还有几个人拎着菜篮上菜场呢？家里零食一大堆，孩子们再也不会去偷吃冷饭了。

    “饭篮吊起”，恐怕很多人不知道它的含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