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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9月0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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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文兼至 格调双谐

——沈旭娜《镜影集》读后

    俞 妍            

    

    一直觉得,好的诗歌是用生命写就的。今读慈溪诗人樵风(原名沈旭娜)的《镜影集》,深为其诗词的情怀与格调叹服。

    读《镜影集》,首先感受到的是诗人的艰难遭际,对凄苦生活的深刻体验。“因风振蝶衣,沾泥葬蝶梦。望之秋有痕,抚之绿有恸。”《秋叶》一诗道尽诗人悲秋心境。“抚之绿有恸”一句,让人感受到叶脉的战栗,那似乎是诗人触摸到残叶的疼痛,也触摸到自己的疼痛——谁说叶脉不是我们的命脉呢。

    孤苦的诗人往往有很强的漂泊意识,那种时空里的过客感。“长街著雨催行色,往来皆似飘零客。”“团起海边沙,刻上潮中信。日夜俱空回,百年忽一瞬。”人的生命大概也如长街过客、海边沙粒,卑微渺小短促。诗人写出了人类最深的感伤——空间的不可寻找和时间的不可寻求。

    诗人如果只纠缠于自己的痛苦,那就显得逼仄了,樵风之作明显跨越此栏。我读到更多的是她的深情与襟怀,《镜影集》中有许多写底层众生之作。如长诗《昔持》,写一个持镵耕作的农民的一生,真可谓写尽尘世凶险人间辛酸。此古风让人想起白居易的新乐府诗,叙事沉稳,情绪随主人公的命运一波三折——离乡打工,积累财富,股市翻腾,拼搏失败,最后重持长镵做清洁工……语言既古朴又有时代感,如“昔持长镵白木柄,春犁黑土秋芟莛”。最动人的是诗中流露的人生况味。一个农民工折腾半生,最后回到起点,我们可以体会一下他的复杂心情。“等闲来去如云浮,我身只在葛天氏。君莫笑我无所求,长衢往返自优游。”这个农民工穿着黄马甲扫大街,他说自己心无所求,视一切如浮云,在马路上手握扫把往返优游。这是自我嘲笑、自我宽慰,还是真正已淡看人世,唯有他知。但我们又不能忽视末句的“江北雾霾江南雨,都是人间别种愁”。樵风的厉害,正在于此——一个落魄者不可能彻底沉沦,也不可能真正豁达,因为人生就是磨难之后的优游中深藏着别样愁绪,人生就是“悲欣交集”!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到“忧生”与“忧世”,既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自身,也是站在苍生的立场上悲悯世事。好的诗人身上,往往两者并存。《菩萨蛮》是《镜影集》中的上乘之作,开篇写湖山春雨、钟声浮云,笼罩了一片巨大的空灵寂静。紧接着“经卷未沾尘,散花不著身”,如云岚从天而降。诗人需要一颗怎样的澄澈之心才能写出这样的句子?诗人也希望自己能大彻大悟,故而她默念“来世不多情,应无百病生”。来世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这样就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但是,所有用生命写作的人,总是有着太多的情不自禁。她在抚慰自己伤痛时,也不由自主地对苍生怀着强大的悲悯之心。故而,我们也不难理解诗集名《镜影集》的含义。“以何为相?犹如众镜相照,众镜之影见一镜中。如是影中复现众影。一一影中复现众影。即重重现影成其无尽复无尽也。”

    “忧生”“忧世”的小城诗人,身处底层,在现实中兼济无力,唯有独善其心。然此独善绝非孤傲幽闭,恰恰与天地相契,万物相容,这也是《镜影集》夺目之处。“我不峥嵘尔不鸣,一般形影未相轻。衡门绝迹春风夜,与尔同听落叶声。”七绝《夜读时,一虫倦极落书上,戏赋之》犹如一幅剪影画。屋内,残灯如豆,诗人与小虫寂然对语。屋外,万籁俱寂,叶片悄然飘落。诗人面对虫子,犹如庄周梦蝶,搞不清自己是虫子,还是虫子是自己,既有同病相怜之意,又有悠然相娱之趣。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自己超越时空的力量。

    诗言志,词传情。熊盛元先生在序言中赞樵风的《镜影集》:“气格清淳,性情真率,结构严谨,声响泠然,假以岁月,必可臻‘情文兼至,格调双谐’之妙境也。”清寂空灵是诗词风格,内热外冷是诗人性情。《镜影集》中,有些诗句排在一起读,能触摸到诗人的脉动,使读者心头泛起一种既疼痛又温暖的感觉,好似煮沸后又慢慢凉下来的酒,一点点渗入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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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