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钱 天水伏羲庙前,一棵刺槐的树腰上钉了一块银色铭牌:天水市后备古树。牌上有编号,有官方落款,有挂牌的时间,有这棵古树的树龄(约55年),中英文双语介绍,很正式,怎么看也不像是搞笑的。 树之古,衡量尺度是时间,要活得足够长久。我国《城市古树名木保护管理办法》规定的古树标准是树龄在一百年以上。古树为啥还有“后备”的?后备的政策,是不准人畜靠近,不准雷击火烧,不准移种砍伐,还是提供特别服务,比如专人负责,重点浇灌,精心培育,到时候优先“提拔”为古树呢?或者仅仅是挂一块牌子,造一本册子,一“备”了之?那些没有列入后备名单的其他树木,将来就不能成为古树了吗? 树之生老病死,很多时候由天不由人。天水伏羲庙内原有古柏六十四株,据说是按照六十四卦方位图栽种的,应该说也是被“重点栽培”的,但已有二十七株因各种原因死去,进不了当代古树的行列。不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自然规律,让现存的三十七株古柏成为天水一景。所以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距离伏羲庙不过十公里的千年古刹南郭寺里,有一株“春秋古柏”,历经两千五百多年屹立不倒,靠的不仅是人护,更是“天助”。在这棵古柏北侧枝下长着一棵有三百年树龄的槐树,按照槐树现在所处的位置,人们猜想当年的种植者不会是有意让槐树去作为古柏的支撑物、给它留下生长的方向和空间。 令人惊奇的是,槐树没有按照自己的“现实需求”来长,而是屈居于古柏树枝之下,分叉将古柏环抱起来,用自己的枝干有力地支撑在古柏最需要扶助的位置上。古柏的另一个分叉中,长出了一株寄生在朽树洞中的小叶朴树,形成了“爷抱孙”奇观。专家研究发现,这棵小叶朴树的根系已把古柏的根部缠裹起来,不仅对古柏的根部起到固定作用,还能向古柏输送部分营养和水分。按自然规律,两株树木生长在一起要互相争夺营养和水分,这“树中树”不但不争,而且还互相扶助,得以长久生存。早在一千多年前,杜甫就在《古柏行》中说“扶持自是神明力,正直原因造化功”。 即便一些“后备古树”特别名贵娇惯,需要专人精心呵护,也存在着“可持续”的难题。伏羲庙前那棵现龄五十五年的刺槐,要从“后备”成为“正式”,至少还得等四十五年。某些地方对于关系国计民生的事项,尚且“一任书记一个战略一任市长一个规划”,对于需要等近半个世纪时间的“后备古树”,会有动力“一任接着一任干”吗? 所以,这“后备古树”表面上看可能是借鉴“后备干部队伍”制度而推出的一项工作创新,本质上却是一种形式主义。 树常被与人进行类比,“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借树木的生长比喻人的成长;“玉树临风”形容男人风度潇洒,峻拔英秀;茅盾的散文《白杨礼赞》,以西北黄土高原上“参天耸立,不折不挠,对抗着西北风”的白杨树,来象征坚韧、勤劳的北方农民;歌曲《好大一棵树》托物言志,表达了人们的敬仰之情……这些成语俗话和歌曲文章,都用一种文学语言借树喻人。而以人喻树,借“后备干部”制度来创设“后备古树”制度,却让人觉得有东施效颦般的荒谬可笑,也只有形式主义才是它最准确的标签了。 实际上,天水伏羲庙前的这棵刺槐,除了树身上的一块铭牌,其他“待遇”与附近的其他树木没有两样,也不可能有两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一种英雄主义,明知不用为而为之就是形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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