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有人说,我们之所以会怀旧,是因为那些旧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就好像记忆里故乡的袅袅炊烟,孩提时代挖过的人参须、拔过的茅草根,不知什么时候就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个干瘪的名词和一段段稀松的记忆。而怀旧,是我们唯一能与它们深入交流的机会。正因为如此,一封积满岁月尘埃的书信,字字句句让人萦怀;一张老是卡壳的老唱片,喑喑哑哑勾人心弦;一沓泛黄的黑白照片,分分秒秒惹人落泪。 大多数人有怀旧的情结,我亦不能免俗。 在我并不宽敞的书房里,有一个抽屉,里面收藏着许多从前用过的现在早已无用的物件:儿时看过的小人书,戴过的红领巾,同学写给我的书信,去西安读书时往返两地的车票;放在盒子里的校徽、挂件、明信片……这些东西并不值钱,略微还显得破烂,但我舍不得扔掉。仿佛,只要它们还在,过去的时光就一直会在。 伴随怀旧而生的事物有许多,比如主题花店、咖啡馆,听说时下还有一个新兴职业叫修书匠,顾名思义,修书匠每日里所做的工作就是修书。不管多么破旧的书籍,一旦把它们交到修书匠手里,都能修旧如新、修破如新。但显然不是所有事物适合修旧如新,譬如一座古宅,如果粉刷得充满时代气息,就少了一份旧有的味道;譬如一座古村,如果车水马龙、杆塔林立,也会失却古色古香的独特气质。从这个层面来说,修旧不如怀旧。 至于旧与新孰好孰坏,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定论。有的人说,新不如旧,有的人说,旧不如新,我所知的是,纵然再怎么旧不如新,“从前”的岁月、历经岁月存留下来的物件都烙下了我们的印记,充满了慈悲。即使它们终将逝去,也能让我们在缅怀的时候有所凭借。 怀旧既是情结,物件便是记忆。 我还在读高中的时候,班里有一个女生,文采甚好。那些年,她一直想写一部小说,甚至连腹稿都打好了,大体的构思是这样的:夜深人静时,“我”坐在书桌前打开抽屉,抽屉里放着许多小物件,每一个小物件里藏着一段故事。每次拿起其中一个物件,就有一段故事娓娓道来。这在当时的我看来,已经算得上奇思妙想了,而且是极美好的奇思妙想。许多年后,当我重温这段往事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与我们怀旧的情结何其相似——对着一些旧物怀念过往,朴素且美好。 怀旧是如此的简单,它不需要繁复的铺垫和手续。旧物、故人、老家和过去的岁月,事事都可怀念。其实,人世间的每一段时光都会成为过去,包括现在和将来。岁月更迭,从前的寻常到了若干年后就会变得不寻常,而我们若只是一味地沉溺在过去的时光里,记忆就会断片,人生就会变得寡淡。于是,我们便应努力学着怀旧而不恋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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