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寒潮赶集似的,一个接着一个,那几天,白天最高气温还不到零摄氏度,次日凌晨气温降到零下五六摄氏度,连创这个江南城市的最低气温纪录。然而,蛰居市中心一隅的我,体感温度却并不太冷,甚至,有时还感觉挺温暖的。 因老屋装修,自去年9月至今,我一直住在出租屋里。屋内没有单独书房,我把桌子摆放在客厅一角,上置电脑。平时除了睡觉、上卫生间,绝大多数时间就坐在电脑面前看书、看新闻,聊天、码字。出租屋房间结构狭长,客厅连着饭厅,要是把卧室门打开,南北纵深有十余米。室外气温动辄零摄氏度以下,呆坐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冷。 客厅有台立式空调,尽管寒潮来临之前已请专业师傅来保养过,但它到这屋快二十年了,再怎么维修也无济于事,制暖效果可想而知。何况白天屋里就我一人,倘若开启2匹空调也太过浪费。想起搬家时找出一台小太阳取暖器,那是几年前社区老书记送来的。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季,社区党员开展“点亮党员微心愿,支部圆梦帮实现”活动,老书记特意打来电话,问我有什么小心愿。我握着手机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回复老书记,说冬天长时间枯坐着比较冷,要是有台取暖器就好了。没几日,老书记就把这个小太阳取暖器送到了我家。“小太阳”用过一冬后不知存放在哪里,后几年一直没找到,这回搬家时终于在车棚的角落里被找到。身边有了这个“小太阳”,周围顿时暖融融起来。 冬季的白昼,蓝天白云,艳阳高照,到了夜晚,黑咕隆咚,天寒地冻,昼夜温差很大,导致我的神经痛频繁发作。我吃的几种止痛药属管制类,配药量有严格限制,这样一来,每隔三周,就要去指定医院配一次药。原本停靠在窗外的残疾车报废多年,尚未买新,外出配药的艰巨任务就落到了妻子身上。每次到了配药的日子,无论是寒风凛冽,还是雨雪霏霏,妻子必定一大早开启电动车前往医院,从不耽搁。平时,半夜听到我疼痛发作时下意识发出的呻吟声,妻子总会起身为我敲背、按摩,哪怕为我减轻一点点痛苦也好。我性格内向,在妻子面前羞于表白,但感激之情始终存于心间。这些年因为残障与病痛,日子过得磕磕碰碰,获得感与幸福感没法与健全人相比,但家人给予的温暖从来都不曾缺失。 多年来,我身上有个“驰名双标”:一副形影不离的拐杖,是下肢残疾的标记;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容,则让我成了疼痛的“代言人”。疼痛一般在每天的傍晚到上半夜发作,服下止痛药后,至少需要煎熬一到两个小时,之后,药力才渐渐发挥作用。这段漫长的过渡期,无论有多疼,只能靠顽强的毅力咬紧牙关挺过去。好在这个冬季,我有了个好去处,就是这个“陶主任截瘫神经痛义诊”微信群。组建微信群的是四川德阳一位叫阿龙的病理性神经痛病友,由深圳某三甲医院疼痛科陶主任作为顾问。群里的病友来自天南海北,甚至还有身处万里之遥的卢森堡大公国华裔同胞。白天群里静悄悄,半夜三更,群里出现一个个“打卡”的信息,并由此慢慢热闹起来。有相互寒暄问候的,有寻找同病症朋友互相交流的,也有咨询服用止痛药正确方法的,还有忍受不了剧烈疼痛而号啕大哭的。大家彼此间交流病况,分享中西医治疗疼痛经历,互相打气鼓励共同抗争疼痛病魔。在一个个度日如年、痛不欲生的冬夜,这个微信群成了神经痛病友同病相怜的“失眠招待所”。老病号为新人答疑解惑,相互间探究“病理性神经痛”这一世界性难题的成因缘由,苦苦寻找缓解疼痛的最有效治疗方法……一个小小的微信群,起到了让人放松、减压的大作用,也起到了滋养被疼痛弄得千疮百孔破碎心的作用。 一周前接到公司综合部经理打来的电话,说是近两天会过来看看我。我知道,公司有个传统,每年春节前领导带队会挨户慰问退休员工,我退休后过了四个春节,慰问年年不落。不出所料,第三天,公司工会负责人带领三人前来慰问,送来了一箱牛奶、两盒西洋参、五公斤大米,另外还有春联、台历等。没过两天,又收到小齐的快递包裹,拆开一看,是一只牛年生肖靠枕、两桶越南腰果和几包越南风味的椰子糖。小齐是我玩印章石的石友,憨厚勤快,典型的码农理工生。认识小齐十多年了,年年春节前他会送我一个生肖靠枕和一些坚果等,花费不多,却让人倍感温暖。 一个退休在家的、长年被病痛折磨的、半身没有知觉的残疾人,对周遭环境冷暖的感知,尤为敏感。家人朋友的关爱、社区书记的关心、单位领导的关怀、远方病友的关注……所有这些林林总总、细细碎碎,总让我泛起感恩的涟漪。抬眼看桌上的台历,距离春节越来越近,我分明也感受到了春天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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