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钱 埃及金字塔的建造者不是被迫劳动的奴隶,而是一些拥有自由身份的人。这个观点,是瑞士钟表匠塔·布克在400年前提出的。 塔·布克原是一名天主教信徒,因反对罗马教廷的刻板教条被捕入狱。由于他是一位有名的钟表制作大师,囚禁期间被安排制作钟表。他发现,无论监狱管理者使用什么高压手段,都不能使他制作出日误差低于1/10秒的钟表,而入狱前,他在自己的作坊里能轻松制造出日误差低于1/100秒的钟表。 为什么会这样?塔·布克原以为是制造钟表的环境太差,后来他成功越狱,才发现制造钟表时真正影响准确度的不是环境,而是制作时的心情。塔·布克得出结论,金字塔这么大的工程,却建造得如此精细,建造者一定是一批怀有虔诚之心的自由人。塔·布克的结论得到了考古学证据的支持。时至今日,对于创新创造来说,也还有巨大的启迪。因为人的创新创造能力只有在身心自由的环境下才能发挥出最佳水平。这种自由环境,大致可以分为鼓励创新的激励和宽容失败的容错。前者积极,后者消极。不过,很多时候容错比激励更加重要。 创新是一种探索性实践,从无到有、破旧立新,也意味着错误与失败。屠呦呦谈到自己发现青蒿素的艰辛过程时说:“1971年10月4日,我第一次成功地用沸点较低的乙醚抽取青蒿提取物……这个转折点,是在经历了第190次失败之后才出现的。”可以说,失败与错误,是创新过程中必然出现的“副产品”,如果没有对失误或失败的宽容,也就没有创新。美国的硅谷之所以取得成功,很大原因是那里的失败者不会受到歧视,而会得到善待。硅谷人的看法是:“如果你不是经常失败,就说明你没有努力去创新。” 但是,激励易行,容错则难。因为容错得先容人。有一个成语叫“爱屋及乌”,意思是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缺点可能都会被看成优点,错误也可能是那朵缝缀在伤疤上的花,他的心田就会得到自由之泉的浇灌,就是一朵开不败的鲜花。相反,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他的言行,错的是错的,对的也是错的,这叫“恨屋及乌”,结果多半是“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什么创新创造都不可能发生。 容人要能容人之短。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一个人如果没有缺点,也就没有优点,有创新能力的人,其缺点往往也很明显。在没有胸怀的人眼里,创新者身上的缺点,可能会被他视作眼里的沙子,鼻尖上的尘,左看不顺眼,右看不舒服,必欲除之不可。而在一个“有大略者不问其短,有厚德者不非小疵”的地方,却能“唯器是适”,不求全责备,于是心舒情畅,创新勃发。 容人要能容人之癖。人之智、愚、巧、拙各不相同,天才的另一面或许就是疯子。有创造力的人,多少都有些与众不同之癖好,有的令人难以理解,比如乔布斯喜欢把脚泡在公司的公共马桶里、剧作家易卜生喜欢养蝎子,但这些人的怪癖,却正是其独特个性的体现,也可能是其天才创造力的一个来源。乔布斯就说,把脚泡在马桶里可以让自己身心放松,更容易获得一些成功的创意。 容人之癖,难于容人之短,但容人之癖,却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孟尝君对三千门客均予厚待,在逃亡之路上,正是那些各有怪癖的鸡鸣狗盗之徒的怪招,让他逃出函谷关,从秦国安全返回了齐国。 比起容人之短和容人之癖,最难的是容人之长。容人之短与容人之癖,需要的是胸怀与雅量,而容人之长更需要智慧。萧何月下追韩信,徐庶走马荐诸葛,这些容人之长的典型早已成为千古美谈。然而,现实生活中,有的人对别人的长处总是羡慕嫉妒恨,生怕他人超过自己而想方设法进行压制,谁比他的本事大就反感谁,结果既害人也害己。在一个不能容人之长的环境里,一个能干的人干得越多,挨骂也可能越多,越是优秀的员工,越不容易得到重用提拔。这样下去,“内卷”就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爱因斯坦说过,宽容就是对于那些习惯、信仰、趣味与自己相异的人的品质、观点和行动给予恰如其分的评价。这种宽容不是对他人的行动和情感漠不关心,而是饱含谅解和认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高,大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有容人之短的胸怀,容人之癖的雅量,容人之长的智慧,就能形成一个容错的宽松氛围,让人的创造创新才能充分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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