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浙江宁波余姚井头山遗址发掘领队孙国平介绍出土文物。（陈青 摄）

井头山遗址发掘基坑(蓝色部分)鸟瞰。(陈斌荣 摄)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云飞博士对井头山出土的细小植物遗存进行研究。（陈斌荣 摄）

2020年6月3日，考古人员正在对新出土的纬编容器进行清理。（陈斌荣 摄）

井头山遗址包含密集贝壳的文化堆积层剖面。(陈斌荣 摄)

井头山遗址考古队队员全家福。（梅术文　摄）

    记者 陈青 

    昨天是井头山遗址入选202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第二天。一大早开车赶回位于余姚市三七市镇遗址现场的孙国平，在进办公室前受到了现场工作人员的祝贺。掩不住一脸疲惫的他，开心地笑了。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孙国平说，去参评前有很大的信心，但也有很大的压力。井头山遗址最终入选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在北京的那两个晚上，孙国平基本没睡，一直在修改汇报的内容，考虑演讲的细节。“这几天真的感觉像打仗一样，这是最后的冲锋。考古工作平时不容易，这个时候更不容易。”孙国平说。

    “这个温暖的细节最终还是把它放了进去”

    在202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终评汇报会上，每个项目有20分钟的演讲，第二个上场的孙国平三次被主持人提醒注意时间，事后观者普遍认为其中的一个细节非常感人：“这里我要非常感恩地插上两句，发现出土遗物的两位老人，其中一位前几年已经去世；另一位，很巧，今天平生第一次到北京旅游。”这一页PPT中，孙国平放上了这位普通人、井头山遗址出土遗物发现者之一王维尧的照片。

    孙国平说，井头山遗址的发现虽说有一定的必然性，但过程充满了戏剧性和偶然性。这两位放羊的老人发现散落在草丛间的贝壳，为什么能意识到它们和普通的贝壳不太一样？“他们听说过附近的田螺山遗址现场馆里有几千年前的东西，希望能搞搞清楚这些东西的年代有多久远，所以捡了一包送到田螺山遗址现场馆工作人员手中。没有他们的热心举动，我们可能与井头山遗址失之交臂。”

    孙国平在汇报会的前一晚思考着，这个细节要不要向评委简单地透露一下。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我很想把这一细节讲一下。”他说，不管发言效果如何，对井头山遗址能否入选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还是有信心的，但是对于这样正式的场合来说，演讲超时还是自己把握得不太好。“因为材料特别重要，不想割舍，又加上了这样一个细节。头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人特别犯困，开始讲的时候我脑子有点空白，但讲了几分钟后心里平静下来，就流畅了，现场评委和网友就听到了井头山考古背后还有这样温暖人心的故事。”

    “为穿越8000年时光的文物重见天日而感动”

    “尽管我搞了将近30年的考古工作，在井头山遗址2019年至2020年的发掘过程中，还是经常会有惊喜、感动和兴奋。”孙国平说。

    他告诉记者，从事考古发掘的专业人员，看到的东西比一般的公众自然要多得多，尤其是几千年前的文物。虽说习以为常，但井头山遗址的发掘，对一个专业的考古人员来说，这个机会还是很难得的。“首先是年代很早，其次埋藏很深。特别是一些有机质遗物，穿越了8000年时光，在我们手里能重见阳光，还能保存得这么好，非常不容易。”孙国平说。

    在考古过程中，孙国平印象最深的，是一些保存非常完好的编织物突然暴露出来的时候。不管如何疲劳，他总是蹲在文物旁边，不厌其烦地清理，使之尽可能完整清晰地展示出来。“这是我的心愿，也是责任心驱使，尤其看到这些编织物颜色这么新鲜，跟现在的物品几乎一样，但它们居然有8000年历史了。”

    这样的感受在孙国平心中一次次涌现。井头山遗址的第一期发掘工作已经结束了，他的脑海中还会浮现出这些文物重见天日的过程。

    “获评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是顺理成章的事”

    孙国平说，井头山遗址所处的位置还是在河姆渡文化区域。河姆渡文化是中国南方地区最有代表性的新石器文化，意义重大，已经写入了中学的历史教科书，但是主要分布范围没有超出宁波地区。

    “几十年的研究过程中，最大的问题是河姆渡文化的前身在哪里？什么环境和条件下才能发展到河姆渡文化这一个阶段？这是考古界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孙国平说，在河姆渡遗址发现40周年的时候，又发现了井头山遗址。“我们觉得非常幸运的是，寻找到了一个研究河姆渡文化源头的重大契机。通过考古发掘，从地域空间、文化早晚的传承条件，确认井头山遗址是河姆渡文化的直接来源。”

    孙国平还认为，放大到中国沿海地区来说，井头山遗址的发现，大大地突破了原来沿海地区150个左右的贝丘遗址的考古成果，为研究中国海洋文化的起源找到了最丰富、最有价值的事实佐证。

    “从这两点来说，井头山遗址获评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是顺理成章的事。”孙国平说，在此次终评汇报会上，他没有表述到的是，井头山遗址的发现还具有世界性的意义——这是世界上年代最早、埋藏最深、内涵最丰富的海洋文化遗址之一。

    “具体来说，这个遗址距今8000年，埋在地底下8米到10米深，从年代和埋藏深度上看是国内考古中所没有的。如果从历史价值、科学价值、社会价值等方面的重要性上去考量，更显特别的是，它为中国沿海地区的先民利用海洋的历史，找到了有力的证据。”孙国平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