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梅山盐场旧址碑 （图片由作者提供）

    徐雪英 

    宁波是一座依托海洋发展起来的城市，城市地形也呈向东海伸展的倾斜地形，域内浅海辽阔，岛礁棋布，海洋资源丰富，海上交通发达。

    历史上的宁波人善为舟，也善驾舟。但是用惯了现代导航系统的后人有时也好奇，东海那么宽，岛屿暗礁那么多，在没有电子导航系统，纸质地图也不普及的古代，一代又一代的渔民是怎么在海上认路的？

    直到看到水路歌，才明白他们也是有导航攻略的，只不过形式和现代不同而已。

    水路歌，顾名思义就是记录水上航道情况的歌谣。通过民间口头传唱的形式，把航行所经过的地名、水文、两岸风情等信息记录下来，用以指导航行实践。因为涉及许多老地名，所以水路歌也是地名文献库中的珍宝之一。

    今天介绍的水路歌是一首海上航行歌，以宁波镇海口为起点，以台州大陈岛为终点，记录了宁波镇海、北仑、象山及舟山、台州等海域的不少岛礁名称，让后人可以透过这些地名，去了解昔日宁波一带的海上环境及风土人情。

    三月半水是洋生，船儿整整下南洋

    船出宁波港，路过虎蹲七里亮

    对面小金鸡，镇海就在眼面前

    出了招宝山，只见山外浪翻天

    歌谣一开始，就交代渔民走此条航线的原因。浙江海洋资源丰富，宁波大目洋、猫头洋及台州三门湾、大陈岛一带历来为大、小黄鱼产地。阳春三月，又是大小黄鱼繁殖季节，在如此“洋生”时期，自然要“船儿整整下南洋”（南洋俗指台州大陈岛一带）。

    船从宁波港出发，沿甬江到镇海口，途经的招宝山、金鸡山、虎蹲山等地名至今仍在沿用。

    小小金塘洋一片，一头黄生水上眠

    夹峰山生在泥涂边，泥涂对过西堠见

    西堠浪急潮又健，撑船伙计眼要尖

    穿过西堠上洋进，新兰山边屯一屯

    作为海上航行攻略，水路歌的作用不仅仅是记录航线地名，还给航手们推荐合适的休息地和补给点，更给航手们指出危险地及解决策略。如这首水路歌在本段就指出，舟山西堠海域有危险，那里的浪潮又急又健，撑船的伙计务必眼要尖，要早发现，早预防。如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穿过西堠浪潮后，渔民们估计都身心俱疲，需要休息了。水路歌就建议大伙在“新兰山边屯一屯”，休息调整一下，保证接下去的航程顺顺利利。

    小港相对长柄嘴，中间就是大猫门

    黄猛飞出大门口，油壶鹁鸪前面蹲

    黄泥港口拦门虎，鸟窝、毛礁两处分

    屯岙又见小猫门，猫门直开峙头进

    温州屿坐落宁波境，梅山对面是昆亭

    双峙港口快如云，佛渡面前握七星

    东柱西柱乱穿梭，乱礁洋面碎纷纷

    鸡娘相对淘泥港，牛头山对过是青门

    大目小目韭山近，南韭以东是礁群

    大竹小竹压将军，龙洞猪山连帚门

    锁门劈开半边山，鹁鸪飞出淡水门

    新兰山边休息调整后，航手们接下来要挑战北仑港、象山港、乱礁洋、大目洋、猫头洋、三门湾等海域。从歌谣中可见，这些海域大大小小的岛礁实在多，没有多年航行经验及水路歌等航行攻略指导，估计很容易会在海上迷路转圈，同时也容易陷入东海暗礁湍流之中。

    本段水路歌提及的岛礁名称，虽然不少已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消失，但仍有很多遗存下来为我们所熟知。如梅山，位于北仑东南部海中，本为一大岛及10余个小岛，后因自然淤积及人工围堤筑塘，逐渐形成东、西两岛，故有梅东、梅西（即下岸）之别称。岛以早期村落梅山得名。

    梅山来历有二：一说以该地山上多梅树而名；又说以山上主祀汉方士梅福的梅子庙而名。清道光年间，东、西两岛筑长塘相连，遂成如今整体模样。岛上特产盐，村民多以晒盐为业，上世纪50年代曾建有国营梅山盐场，今遗址尚存。

    如韭山，位于象山东30公里洋面上，由76个岛礁组成，是浙江中部沿海著名列岛。较大的岛屿有南韭山、积谷山、官船岙、蚊虫山、马补山、大青山、上竹山、中竹山、下竹山等，皆青葱翠绿，覆以青色。列岛以主岛南韭山得名。南韭山，面积4.1平方公里，据民国《象山县志》记，该岛曾产大韭，又因地处舟山群岛之南，故名南韭山。韭山列岛是宁波象山港集舟山群岛的屏障和门户，也是我国东海屯兵戍边的国防要地。

    还如半边山，位于象山爵溪东北洋面上。该岛山体独特，一峰突起傲立，至西南边却壁立似削，犹如残缺半壁，故名半边山。半边山因岛形奇特，礁石俊秀，卵石斑斓，现已被开辟为风景区和疗养区，为当代宁波人度假休闲喜爱地之一。

    顺风顺水循坛去，里坛外坛并排存

    北鱼南鱼小鸡冠，龙灯礁屿悬海境

    钓石兵石塘是近邻，大陈积谷对松门

    远远望见狼鸡山，何必费心进东门

    宁波开船到南洋，水路迢迢数百程

    一路山歌唱不停，唱得月落太阳升

    过了多少山和门，请侬问问唱歌人

    作为渔民们的行船攻略，水路歌多由底层渔民集体创作而成。语言易诵易记，平民化、方言化、口语化特征明显。这些作品有的也许难登“大雅之堂”，但却充满质朴率真的乡土气息。品味这些水路歌谣，能体味到昔日操舟人的欢笑和眼泪，能感受到底层百姓的智慧和情趣。在舟船渐渐淡出主流交通领域的今天，这些遗存下来口头精神产品，已成为研究宁波古代历史环境、民风民俗等内容的珍贵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