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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水关
宁波城区河道之源流有二:一自大雷经中塘河、后塘河入西水关;一自大皎经鄞江桥由前塘河入南水关,汇于日、月两湖,流入城内70余条支渠脉络,经过水喉、食喉、气喉三个水闸迂曲入江,既方便交通,又供居民饮用。图为昔日宁波西门水关,城墙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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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夫先生在《宁波旧影》首发式上致辞。(张建明供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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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张1907年12月30日自宁波寄往南非约翰内斯堡的风景明信片,其中图片为宁波外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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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末外国人拍摄制作的明信片中的宁波乡村妇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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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枚英国维多利亚女王头像的邮票发行于1900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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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夫先生的部分集邮专著和图册。(张建明 摄) |
集邮作为一个收藏门类,按通常理解,它除了满足个人的收藏爱好,陶冶性情,丰富知识外,还有一定的保值增值意义。 在香港却有这样一位集邮爱好者,把集邮的意义升华到更高的境界。他认为:“集邮的范围也包括对邮政史料的收集,通过收集实寄封和明信片等,从上面的邮票、邮戳、邮路的变化来了解一个国家和地区的邮政史。”多年来他游历世界各国,搜寻有关反映中国的邮品、图片、文件,不惜高价收购,“每有收获,顿忘劳累”。 几十年下来,他将收集到的实寄封、明信片、邮票、历史图片、照片等,按年代依次与历史相结合,先后出版了《邮海漫话》《续邮海漫话》《百年沧桑》《旧上海明信片》《明信片中的老天津》《从鸦片战争到八国联军》和《老明信片选》《宁波旧影》《烟台的旧影》等近20部以邮品为基本素材的集邮专著和图册,实现了他用集邮的方式来反映历史,让青年一代了解过去的夙愿。 这位集邮爱好者就是香港著名邮品收藏家——哲夫。 哲夫先生最为宁波读者熟知并津津乐道的,要数那本收集了大量珍贵新闻图片和明信片的《宁波旧影》。 ■方寸内外的人生 哲夫是笔名,他真名郑介初,1930年出生于上海,祖籍宁波镇海。 1932年上海“一·二八”淞沪战事爆发后,哲夫的父亲参加了抗日救亡运动。年仅3岁的他随母亲逃难到镇海乡下,住了一段日子。哲夫对家乡的印象已经很模糊,能拼凑起来的只是从上海坐轮船去宁波,船上有肉骨头粥喝,到了宁波还要坐“脚划船”才能到家。他还记得老家离海很近,母亲常带他去海边玩,找“毛巾草”给他吃,他还吃过“和尚饼”……多年来他数次到故乡寻根,在镇海区侨办的努力下,终于找到了他在镇海湾塘顺风村的祖宅,还找到了许多亲戚。 哲夫一生与邮票结下不解之缘,过程富有传奇色彩。 1944年,年仅14岁的哲夫,在重庆郊外南温泉读初中时开始集邮。1945年冬,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无意中以面值价购到50枚整版孙中山先生肖像错体邮票,即集邮界俗称的“纽约版贰元中心倒印票”或“孙中山肖像错体邮票”。这就是集邮史上有名的民国四珍之一“二元倒”。 哲夫成为珍邮“二元倒”的发现者和唯一拥有者,意味着他从此拥有了一大笔财富。以后他将其中部分与邮商交换到另外的不少珍贵邮票,集邮兴趣日趋高涨。 1946年哲夫离开重庆回上海读高中,继续集邮。此时,他父亲所在的上海“广大华行”是美国施贵宝药厂的代理商,“广大华行”在纽约、香港设有分行,邮件往来较多,给哲夫的集邮提供了来源。有时父亲下班将旧信封、邮包皮上的邮票带来,有时则是他自己去取。每逢周末,哲夫家中的浴缸里总是泡浮着花花绿绿的邮票。 上世纪40年代的上海,集邮已成为一种时尚,苏州河四川路桥旁,最突出的建筑是上海邮政大楼,也是昔日上海邮政总局所在地,楼内设有邮政组。从l946年到1949年,哲夫是那里的常客,每逢有纪念邮票预订,他总是成百套地订,低面值的加盖票更是成捆地买,从中收集到不少变体票。 1949年,哲夫全家相聚天津,此时,他已考入北京燕京大学新闻系。离开天津去北京上学时,他整理了全部邮票,竟然有大小12箱之多。他将这些邮集和邮票全部存放在天津的家中,遗憾的是,这些珍品在十年浩劫中因抄家而遗失殆尽。 回头再说那50枚“纽约版贰元中心倒印票”的下落。除哲夫在重庆时与邮商交换了16枚外,其余都交给父亲保管带到了上海。1946年初,上海各报曾登载一条“上海外滩一号广大华行保险箱被贼盗去大批黄金”的重大新闻。哲夫父亲即为物主之一,他曾将剩余的倒印邮票放在一只大信封内和黄金摆在一起,盗贼眼中只盯着黄金、美钞,将这只“大信封”掷于地上,才使这些珍贵的邮票没有被一起偷走。 1952年春节,在大学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寒假,哲夫回天津家中过年。有一天晚上,全家聊起此事,父亲让他去楼上书架取一本《政治经济学》下来,其中夹着剩下的邮票,20余枚,父亲让哲夫撕下一枚留作纪念。 此后,不管天南海北,这枚邮票一直珍藏于哲夫的怀端。据他回忆,在被打成右派、发配至宁夏过了17年的“牧马人”生活时,曾将这枚“方寸”珍邮深藏于他家小土房的土墙内而幸免于难。 世事沧桑,百感交集,邮票使哲夫缅怀少年时代的集邮乐趣,也使他体会到拥有和失去的悲喜。 1990年秋,哲夫承几十年前的校友、香港良友画报社伍福强社长之约,为该报“邮海漫画”专栏撰稿。为了写稿,他开始收集资料和邮票。于是,他从仅拥有的一张“二元倒”邮票开始,重新集邮,边写边集,边集边写,再次涉足集邮界。 ■从集邮到“集史” 漫游邮海,一个强烈的感受震撼着哲夫的心灵。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他被一张1902年2月24日由天津寄往德国法兰克福的战地明信片所吸引。按国际惯例,从一个主权国家寄出的邮件应贴用所在国邮票。但是,他吃惊地看到,这张明信片除了贴有清盘龙1分邮票之外,另贴有法国邮票、日本加盖“支那”字样邮票、德国横盖CHINA字样邮票,此外明信片上还有俄文“中国”字样、印度维多利亚女王像、“C、E、F”(中国远征军)邮票,上面均盖上了各国在天津的邮戳。再翻开那一段邮政史,他看到各国列强在华邮局及其代办所居然有340个之多。这在世界邮政史上绝无仅有。这件事对哲夫刺激很大,他不禁感慨万千。 1997年香港回归前夕,哲夫的《邮海漫话之三》出版了。在前言中,他告知读者:“中国近百年来的邮政史也是中国近代历史的一个层面,同样也反映了百余年来,中国受帝国主义侵略,内忧外患,天灾人祸的历史。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那样曾被那么多国家任意侵犯邮政主权,这从众多的商埠邮票、客邮、外国在华军邮等等中可见一斑。” 集邮的较高境界是收藏实寄封和明信片。明信片自1869年问世以来,就成为集邮爱好者收集的邮品之一,尤其是图像明信片,除了集邮票、邮戳、邮路等于一身外,还加上了文字内容和图像,其所蕴含及传达的信息,是最有力的历史佐证,吸引着越来越多的集邮爱好者精心觅藏。 自从再次踏入集邮行列后,哲夫就把目光瞄准了旧明信片。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集邮也是在收集历史。他要收集那一百年来血泪斑斑的帝国主义侵华史,让更多的人,尤其是青少年一代,了解祖国的昨天所经历的苦难与屈辱。 哲夫利用从事旅游业和经商的机会,周游了世界各国。他每到一地,必先去旧书店、旧货店和邮商处,寻觅有关帝国主义侵华历史的旧明信片、信函。但毕竟如大海捞针,能够收集到的十分有限。于是,他开始留意起拍卖活动。如嘉士得、苏富比、斯宾克、吉本斯等世界性的拍卖活动,他都涉足过;还有香港著名的“扬氏”“布约翰”“鉴珍”等公司的拍卖活动,他也从不错过,从中选购到一大批旧明信片。还有部分藏品,来自他与香港收藏协会同行间的交换和相让。 收藏过程让哲夫更清楚地感受到,图像明信片在中国的流行是和列强侵略中国分不开的。他从收集的明信片中看到,自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后,中国被迫开放通商口岸,大批外国人涌入中国经商、旅游、传教……他们为了向其所在国的亲朋介绍在华的所见所闻,有关中国的风俗、人物、民情、风光均成了明信片的内容,其中有不少是历史事件的记录。 一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在中国的洋人,随随便便从中国寄出的一张普通明信片,现在都变得身价百倍。一次香港邮展,哲夫闻讯而至,海外邮商摊位出售的旧中国明信片,深深吸引了他,但标价不菲,几枚八国联军侵华的旧明信片,俄国的邮商竟开价几百美金一枚,让人不敢问津。 搜集旧明信片,耗费大量的时间、心血,还耗费大量的财力。哲夫绝非富有,但每逢好品,他总是义无反顾地高高举起手中的竞拍牌。为了满足这一份特殊的爱好,他和妻子一边节衣缩食,一边多打一份工,额外收入悉数用于购买藏品。 积年累月,哲夫手头拥有了2000多份异常珍贵的明信片、信函和图片。1999年9月和2001年,哲夫自费出版了《旧上海明信片》《明信片中的老天津》和《从鸦片战争到八国联军》三部以邮品为基本素材、精心编纂而成的集邮历史图册。这是他在20世纪末向世人推出的三部从集邮的角度来反映中国近代史的力作,为我国集邮界前所未有。 翻开《旧上海明信片》,这部1903年-1938年的明信片专辑,外滩、南京路、黄浦江、苏州河、南市老城、交通运输、风土人情……跃然纸上。《旧上海明信片》渗透着哲夫强烈的爱与恨。此书前面部分收有两张抗日战争时期的明信片:一张是日本海军陆战队员坐在掠自居民的太师椅上,用迫击炮轰炸上海闸北三元里民居;另一张是日机轰炸上海后,一个坐在废墟上哭泣的儿童。哲夫在此书前言中说,“这一切对我并不陌生。抗日战争时我家就在闸北八字桥附近,后毁于日军炮火……虽然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但往事历历,如在眼前,永不会也永不能忘怀。” 哲夫虽是江浙人士,但他们一家三代与天津渊源深长,因而他对有关天津的邮品情有独钟。《明信片中的老天津》所展示的300多张旧明信片,是从千余张中精选出来的,按内容分为“九国租界”“津门风物”“沽上民情”和“邮海拾遗”四部分。读者可以从这些凝固的画面和图案中细细品味天津的历史。 《从鸦片战争到八国联军》被史学家称为“一本有震撼力的图史”,这也是哲夫从收集邮品延伸到图片,以最终达到“收藏历史”目标的成功尝试。书中一幅幅真实、生动的图片,把人们的思绪又带回到百年前中国备受欺凌的屈辱年代。 “搜寻历史、积累文化”。哲夫的这些集邮专著、图册,是对“集邮文化”这一概念的最好诠释,无论从主题阐述、历史钩沉、知识探求还是艺术鉴赏等诸多方面来考量,哲夫对集邮爱好者的启发是全方位的。 ■邮品凝聚的乡情 2001年6月上旬,哲夫风尘仆仆从香港来到宁波,此行他专程来参加在其故乡展出的“百年国耻——八国联军侵华史实展”。此展览是天津平津战役纪念馆在2000年为纪念八国联军侵华战争爆发100周年而举办的,除在天津展出外,还将在全国巡回展出,宁波是巡展第一站。展览的图片资料大多选自哲夫的那本《从鸦片战争到八国联军》。展览在宁波共展出150余块图版,400余件照片和文物。短短几天,参观人数有2.5万余人。“让宁波的年轻人了解过去”,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在返乡举办展览会之际,哲夫向筹建中的宁波博物馆捐献了27件反映近代宁波的明信片、图片、史料信函和纪念章等。人们在展柜前目睹了一张张已经泛黄的明信片,上面记录着“宁波新江桥”“城内天封塔”“镇海金鸡山”“去宁波天童之路”“宁波湖中垂钓的渔民”等画面;展出的还有英国《伦敦图画新闻》刊登的1862年8月被英法联军轰毁的宁波城墙图片,1884年英侵略军头目华尔率领常胜军炮兵在宁波等版画,以及1900年宁波商号联合向海关税务司检举贪污舞弊之信函。“让历史馈赠今天”。这些珍贵文物向家乡的父老乡亲生动展现了百年前宁波的历史和文化。 哲夫说,他捐献的这些文物虽然并不很值钱,但都是从世界各处刻意搜求来的,如果能为促进家乡文化建设略尽绵薄之力,他深感欣慰。 2001年6月,哲夫又一部题为《老明信片选》集邮图册付梓。这是迈入新世纪后哲夫的又一部警世之作。书内的最后一章“日本侵华”中刊登的89张明信片和写真帖,实录了“卢沟桥事变”“南京大屠杀”等场面,而且它们均来自当年日本官方出版和发行的军用明信片(也称军事邮便),绘画者和拍摄者都是当时的日本人。虽然侵略者从中作了美化,但仍不能掩饰其侵略过程和对中国人民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哲夫把第一批300本《老明信片选》发运到宁波,赠送给家乡的大、中专学校学生和父老乡亲。 2004年8月,哲夫主编的又一部力作《宁波旧影》首发仪式在宁波南苑饭店隆重举行。那天,他特地穿一件中式绸衣,在会上即兴发言。他从自己是一个宁波人,谈到宁波深厚的历史文化;从自己是众多海外宁波帮的一员,谈到如何为家乡出力,那发自肺腑的话语,那赤诚的情怀,感染全场。 《宁波旧影》以图文互动的方式再现了宁波百年的社会生活,让读者清晰地看到古城宁波的历史遗迹。 《宁波旧影》中有一张“西水关”的老照片,拍摄于100多年前,昔日宁波古城墙清晰可见,城墙下的南水关流淌着涓涓河水,见证了当年宁波城区河道的源流。这张照片极为珍贵。说起获得的经过,哲夫先生至今仍有一番感慨。当时,他在一位收藏家那里发现了它,便向对方提出愿意高价收购。但那位收藏家一口回绝。这张照片实在太好了,哲夫先生觉得不能放弃,以后又多次上门求购。对方终于被哲夫的精神所感动,同意出售,但提出了一个苛刻条件:由他在哲夫所收藏的所有明信片中挑选一张作为交换。哲夫考虑许久,最后还是咬牙答应了。对方是个行家,眼睛尖得很,他挑走了哲夫所收藏中最珍贵的一张,让哲夫心痛了好久。但现在回忆起来哲夫先生连声说值得、值得! 《宁波旧影》里还有几十张有关宁波的水彩画、铜版画和旧明信片,如题为“宁波沿海棉田”“江南蚕桑之乡”“1844年的宁波街景”等,画面工笔精细,形象生动,尤其是“甬江入海口”这幅画,远景为镇海招宝山,画面上的几艘大船就是当年的海运木船,桅樯如林,可以看出百年前宁波甬江口的繁华景象。这些图片有的是他从世界顶级拍卖公司拍卖或选购而得;有的来自香港收藏协会朋友间的交换和相让;更有一部分是委托一位名叫道格拉斯的英国收藏者在英国等欧洲国家搜罗来的。 至今,哲夫已向上海、广州、大连、武汉、宁波等地捐赠了数千件珍贵的明信片、邮票、图片等资料和文物。 完成20部以爱国主义为主题的集邮著作,是哲夫此生的最大追求。让人感动的是,哲夫曾动过大手术,是位身患癌症的病人。即使去医院做检查时,他也不忘带上一大沓的图片和文稿资料。 宋代苏轼曾诗云:“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哲夫的精神和他的这些宝贵的集邮专著,正是他欲为后人留下的雪泥鸿爪。 (张建明,曾任宁波市侨联副秘书长、宁波甬港联谊会常务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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