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民 人在化妆前后差别很大,特别是借助于现代化妆术以后,反差就更明显了。所谓上帝给了他一张脸,他又给自己造了一张脸,说的就是化妆之功。那些讲究的都市女性,白领精英,不化妆不出门已成为铁律。虽然化妆卸妆都是很麻烦的事,需要花很多时间精力,但爱美女性们乐此不疲,觉得值。 有些多情且不本分男子,总认为外头的女人漂亮,因为他看到的都是精心化妆过的脸。而家里的黄脸婆则基本是素面朝天,本色对人,脸上的瑕疵一览无余。所以,才会产生老婆是人家的好的错觉。 正因为如此,聪明的女人,即使再忙,也会在家里淡扫娥眉,给老公孩子呈献一张美好无瑕的脸。女为悦己者容嘛,这没什么错。据说宋美龄自打学会化妆后,都是盛装以待,从没卸妆后见人,直到百岁高龄,仍是这个习惯,没有谁见过她卸妆后的芳容。 我们看影视剧,那里的女演员,几乎个个貌美靓丽,如花似玉。但内行人说,那多半是化妆的结果,卸了妆和常人差不多,强不到哪里去。还真有多事之人,隔三差五就在网上发布一批明星化妆前后的对比照,差别确实很大。化妆后容光焕发,倾城倾国;卸了妆就成了一般人物,甚至惨不忍睹。我有时就痛恨这些多事之人,因为他们破坏了我心中的女神形象。 古时有个美女赵飞燕,深得皇帝宠爱。但她的美貌也得益于化妆术的加持。在她重病不治时,皇帝去看她,她把脸背着就是不让看,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化妆的脸再加上病容,是经不起皇帝苛刻审美的。她希望最后留给夫君的是一个美丽形象。 化妆卸妆,当然不限于一张人脸。 胡适说,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女孩。确实,有不少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都是化过妆的,有的还是浓妆艳抹,与事实相去甚远,根本经不起推敲。历史学家的任务之一,就是为那些化妆太过的人和事卸妆,洗尽铅华,还其本来面目。这个事很难很复杂很费时间,但也很有意义。 有些贪官,也精于化妆之道。明明是贪得无厌、以权谋私的无耻小人,却化妆成清正廉洁、一尘不染的正人君子;明明是男盗女娼的下流人渣,却化妆成仁义道德的贤达圣人。纪检委反贪局的使命,就是给他们“卸妆”,抹去脸上的白粉、嘴上的口红,揭穿他们的画皮,送他们到该去的地方。 还有五花八门的面子工程、政绩工程、形象工程,还有名堂无穷的繁文缛节、文山会海、形式主义等,看起来很美,其实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劳民伤财,华而不实——也要为其卸妆,暴露其真面目,让其难以大行其道。 戴了很多花环、脸上涂了不少油彩的名人,也有卸妆之必要。季羡林先生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晚年时,却被人加了不少高帽,他心里一直很抵触。最后忍无可忍,干脆发了个声明,一辞“国学大师”之赞扬,二辞“泰斗”之夸颂,三辞“国宝”之美誉。自我卸妆后,不仅没有影响到他的声誉,反而在人们心目中更真实亲切了。 有日出就有日落,有化妆就有卸妆。化妆,是为了美化生活,提高颜值,只要不过分、不离谱就好,标准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卸妆,是为了还原自然,回归本真,坦然面对世界,也不无诗意。“夜来沉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就是很美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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