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静静 明万历三十年(1602年)八月十二日至十八日,这七天,海飞让田小七经历浴血之战后人生归零。这是海飞“锦衣英雄系列”的第二篇章,长篇小说《江南役》的章节。 开篇,朝廷接到来自东瀛的情报,钱塘火器局总领赵士真撰写的《神器谱或问》已引起倭寇垂涎。锦衣卫特别组织“北斗门”的掌门人、千户大人田小七接受皇帝朱翊钧指派,从京城赶往杭州,要求护送赵士真携带他的这部军事学术著作归京。而此刻,赵士真已失踪。七天之后,田小七携同赵士真的女儿赵刻心一起完成了任务。小说的结局不是男一号到朝廷领赏,而是向万历帝辞去锦衣卫千户职务,和赵刻心一起欲在杭州办一个孤儿院。 180度转弯足够让读者大跌眼镜,更何况是360度回到原点。 《江南役》中的田小七,从庙堂回归江湖。京城离皇权近,多高官显贵,自带威严的秩序,容易受治国平天下价值观影响;杭州地处江南,有孤山、西湖、钱塘江的氤氲,能生成超脱功名利禄并怡情山水的情结。这里容易让士大夫滋生归隐之心,领略山林野趣和朴素的自然之美。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田小七令人费解的人生抉择,牵制于京城到杭州的地点切换,似乎是原因,其实不然。 曾有人如此评论海飞小说:通过弱者在乱世中的离乱命运和对和平生活的追求,让读者得以重新思考集体政治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田小七与万历帝曾有约定:心上人无恙被关在诏狱,如果自己与同一团队的锦衣卫完成任务,无恙可获释放,并于中秋节两人完婚。在完成任务过程中,田小七发现无恙已被暗中斩首了。皇帝朱翊钧自有其理由:无恙是辽东叛将的孙女,不认错,还想越狱。想造反吗?万历江山怎可摇摇欲坠?田小七是鬼脚遁师,如果他想劫狱,十个无恙姑娘也能被救出来。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原因就是相信皇帝。 万历年间,大量的商业资本已转为产业资本,出现了商业集镇与资本主义萌芽。火器专家赵士真曾经担任鸿胪寺主簿,时常接待蓝眼睛、红头发的外国人。田小七的身上已然有了一种西方文明社会主流意识即自由、平等、守信、救济精神的觉醒。而另一方面,明朝在初期就废除了丞相制,设立厂卫特务机构,加强了中央集权。 田小七的契约精神与皇帝的权力游戏构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办孤儿院过小日子,田小七在自欺欺人。乱世哪有静好?男一号的执着,又与时代的不可能构成冲突。 从国际形势看,以灯盏与阿部为代表的倭寇,在钱塘江观潮季想炸毁杭州城龙脉地六和塔的“破竹令”计划虽被摧毁,但丰臣秀吉的残余势力依然存在;从国内形势看,倭寇忍者劫走杭州城带有“洛”字的孩子,指向太子朱常洛与福王朱常洵的国本之争;从同僚看,杭州守戍军副千户薛武林是倭寇与郑国仲的双面间谍。 海飞一直在突破写作舒适区,刚刚出版的反映辛亥革命的《长亭镇》涉笔武侠,采用“手持彩练当空舞”的双螺旋结构。他的小说常常呈现人性的复杂幽微,这一次《江南役》以人物的仕隐进退完成人性的发展,折射中国文化中“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理念。 小说结尾处,倭寇间谍灯盏与阿部夫妇将从水路抵绍兴府,转陆路入台州府,而小弟吉祥已然长成山峦般刚直的锦衣卫北斗小分队成员,这一次他改名叫昆仑。在台州府,他们之间将演绎怎样的谍战桥段?我们不得而知。而海飞长远而广阔的写作思维观照下的“锦衣英雄”系列,也将如深海巨浪一般,一浪拍击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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