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新            

    图书馆是书籍的物质载体和文化记忆的贮藏器，这是建造图书馆的目的。可是，那些消失的图书馆几乎与建造的图书馆一样多，它们从另一重意义上记载了人类的历史。

    旅人之家书店创办人、作家叶锦鸿对此深有感触。从2014年至今，他致力于探究消失的图书及图书馆背后的故事，从而有了这部名叫《消失的图书馆》的历史文化随笔。

    全世界消失的图书馆名单长得可以成为一本书了，诉不尽人间故事，写不完历史沧桑。叶锦鸿围绕9个例子落笔：17世纪的瑞典大学图书馆、伦敦图书馆的两场火灾纪事，鲁汶大学图书馆的两次劫难，东方图书馆被炸毁，西班牙内战中的图书遭遇，“二战”中的德国图书馆，“二战”中的巴黎图书馆，冯平山图书馆，佛罗伦萨图书馆。同时，结合了其他图书馆的故事来进行讲述，既有典型性也有覆盖面。

    一本一摞，聚书成馆，有名的图书馆都是花了很大心力经营的，藏书丰富，汇聚了人类文明的精华。可是，它们的消失是那么简单，眨眼之间，烟消云散。17世纪瑞典参与战争过程中，瑞典军队从波兰、德国和其他国家抢掠了大批艺术品和书籍、档案，但不过百年，一场大火就毁去了三分之二的珍宝。居然想靠武力和强权来塑造一国的文化，这就像是对自不量力的人类行为的讽刺。文明史经历了多少这样的磨难！

    图书馆有两大敌人，一是火灾，二是战争。一点点火星，就可以让一座辉煌的图书馆灰飞烟灭，更遑论战争的硝烟和连天的炮火。

    战争来了。图书馆就在那儿，避无可避。炮弹不长眼睛，落下一枚，图书馆连同馆内的藏品，就面临消失的命运。更何况，有些时候，有名的图书馆就是轰炸的既定目标。1932年1月29日上午，日军轰炸机突袭上海，向商务印书馆所在区域连续投弹，将其印刷厂、编译所、东方图书馆等设施全数炸毁。当时的新闻报道称：“东方图书馆中的涵芬楼，连同它所庋藏的所有善本珍籍，尽付劫灰，其损失非金钱所能计，实为世界文化史上莫大浩劫。”

    伦敦图书馆、鲁汶大学图书馆、圣保罗图书馆、萨克森皇家图书馆、巴伐利亚国家图书馆……都在炮火中毁于一旦。有些图书馆尽管建筑仍然保存，馆内藏品却被洗劫一空，比如屠格涅夫俄罗斯图书馆。有些图书馆，为了避开战火，努力转移馆内藏品，但也难逃厄运，要么途中遇难，要么散佚不知所终。比如，在日军登陆大亚湾后，紧急转移的中山大学图书馆。

    对于书籍的摧毁，有时候是脱离图书馆而进行的。西班牙内战期间，德国纳粹上台后的20世纪30年代，焚书事件就屡屡发生，一场叫作“书本恐惧症”的瘟疫弥漫在人们心头。那些所谓的“笨拙和有毒害”的书籍被集中销毁，大批文化人遭到迫害，而狂热的破坏分子以极大的参与热情制造了文明史上让人痛心、倍感虚无的荒诞场景。

    与之相对应，在佛朗哥的高压控制下，玛丽亚·莫利奈尔在流徙中坚持担负“教育传教”的职责，罗格里斯-莫尼诺与他的同道者继续掩护、收集、拯救流落的书籍。东方图书馆被毁后，商务印书馆迅速收拾残局，并在复业后重印的书籍版权页上注明“国难后第几次”字样，抵制日方威压，提醒人们牢记历史。香港沦陷前后的10年间，冯平山图书馆馆长陈君葆先生始终坚守岗位，他把妻儿送走，孤身一人留在香港，后被日军拘留，多次被审讯……这些铮铮风骨的烽火守书人，以无畏的勇气和高贵的品质，为我们树立了榜样。

    阅读《消失的图书馆》，读不尽这些感慨不已的往事。图书馆可以消失，书可能被毁灭，可是，永远不能消失、永远不能被毁掉的，是人类对知识的向往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