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峰            

    向来喜欢诗歌，语言凝练，意象纷呈。诗歌里面尤爱童诗，总觉得好的诗歌，适合孩子也适合大人。

    《我寂寞的时候，别人不知道》是日本著名诗人金子美铃的精选集，是她留给世人的一颗永远纯净的童心。本书由100首主题各异的诗组成，并配有多幅与诗意相合的精美插图，活泼灵动，趣味盎然。诗歌的内容或涉及日本的童话、民谣、戏剧、宗教、节日等传统文化，或涉及电影、魔术、西洋镜等舶来文化，就像一个彰显20世纪20年代日本文化的万花筒。

    1923年9月，金子美铃的诗作在《童话》《妇人俱乐部》《妇人画报》《金星》四种杂志同时发表，在诗坛引起巨大反响。1930年，金子美铃自杀身亡，作品一度被世人遗忘。1984年，她生前留下的三本手抄诗集共512首作品才正式结集出版，并即刻受到关注，广为流传。

    这些小诗，被时间的潮水冲刷后，更加熠熠生辉。第一首《天的那边》，只短短七句：天的那边有什么/积雨云不知道/就连太阳也不知道/天的那边有的/是有时山和海说话/有时候人变成乌鸦的/奇怪的 魔法世界。这首小诗笼罩着一种近似透明的忧伤，仿佛一个孩子带着忧伤的情绪自言自语，希望天的那边有一个魔法世界，又或者自己拥有一种魔法。这首诗勾起了我对儿时生活的记忆，谁没有那个时刻呢，缠着大人问，天的那边有什么？

    一条乡间小路，有采野蔷薇、牵牛花、酢浆草的小女孩。一条小巷，有滚铁环、单脚跳、玩纸牌的小男孩。一切都那么熟悉，这些熟悉的琐碎构成了日常生活，在金子美铃的笔下，被赋予了新的意义。《滚铁环》：那条街穿过去/这条街穿过去/滚铁环 嘎啦嘎啦/一辆人力车/两辆马车/超过去 嘎啦嘎啦/第三条街穿过/已经出了城/往城的外面去 嘎啦嘎啦/水田的路/连到天上/一直到天上去 嘎啦嘎啦/天要黑了呀/往晚霞的里面。滚铁环游戏是男孩的最爱，跑过一条巷子又一条巷子，像风一样，欢笑声掉在地上，连泥土都笑出声来了。

    不管世俗如何污浊，内心始终是安宁而纯净的。大概，这就是这本诗集让我迷恋的地方。从那些比金子还要璀璨的诗句中，我体察到平凡中的美好，体味到琐碎中的珍贵。如果说金子美铃婚前的创作是对生活的爱恋，那么婚后的书写则是对女儿的眷恋。她打造了一个童话世界，诗句安抚了所有寂寞的孩子。

    1903年4月11日，金子美铃出生于日本本州岛最西端的仙崎村。仙崎村是一个拥山抱海的传统村落，因此与山海神明相关的元素及乡村劳作与生活场景在诗集中时时可见。在20世纪70年代的中国乡村，我们这代人同样有过热闹又寂寞的童年。在草籽田里打滚、摘野果吃、打弹珠、拍纸壳，这些乡下孩子热衷的小把戏，在金子美铃的笔下，流淌成一首首小诗，读来亲切无比。

    地域、时间，都不是问题，身处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日本，童年所感受的无非也是这些。就像《和好》所写：紫云英的田埂上 落春霞/对面站着那孩子/那孩子拿着紫云英/我也采着那草籽花/一发觉那孩子笑/我也不知不觉地笑了/紫云英的田埂上 落春霞/噼哩叽咕 云雀叫。诗呈现出一幅天真烂漫的画面，两个孩子刚刚因为什么事吵架了，但一下子又和好了，只听到云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寂寞的时候》：我寂寞的时候/别人不知道/我寂寞的时候/朋友们在笑/我寂寞的时候/妈妈很可亲/我寂寞的时候/菩萨也寂寞。最后一句“菩萨也寂寞”，让人惆怅无比。

    现代人讲究治愈，童诗拥有这一功能，它能让你暂时忘却烦恼。走进金子美铃的世界，也就走进了自己曾经烂漫的孩提时代。本书的译者美空，是一名“70后”诗人，江苏无锡人。我想，因为译者是诗人的缘故，又因为江南地理的关系，故翻译起金子美铃的诗集来，更加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