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体霓            

    在沪上过年，翻出杨小洲著的《牡丹诗帖》来读。此书购于宁波书城，我在那里买过不少书，大多数仍留在宁波的家中，这本《牡丹诗帖》倒随身携带于上海。

    这本书印了1500册，照作者的说法，我们民族向来敬惜字纸，崇尚文化，现对出版物依然需要怀有敬重，“承岳麓书社的美意，采取欧洲古典装帧形式精心制作此书，少量印刷只为喜爱好品质书籍的读者，同样也为倡扬文化之价值”。扉页上粘了精致的“牡丹书帖”藏书票一枚，封底印有“书房一角”烫金小字。这让我有了似曾相识之感。

    在《关于书的书》一文中，杨小洲谈及书话作者，觉得黄裳先生的书话文辞及趣味俱妙。还说，书话文章最要紧在于它的趣味，掌故逸事都是为人文趣味而作。这让我感受到作者对于文字与趣味的看重。

    在《闲坐读美人》一文中，可体会与书相伴之乐。作者谈到自己的私人阅读与写作，提到20世纪80年代倾心《榆下说书》《珠还记幸》等几种，虽与黄裳先生信札往复多年，却未曾有机会拜望，待去上海观世界博览会，事前央请陈子善先生带他到陕南村拜见黄裳先生，得遂心愿。“那日与黄裳先生多用笔交谈，见他孩童般快乐的笑语，也似阅读中‘闲坐读美人’的景致，窗外榆树正逢梅雨，与侧壁上那幅沈尹默行书一道细润无声。”漫书其事，以为纪念。

    书中有不少书评，写的恰巧是我买过、读过的一些书，就有了不能轻轻放过去的感觉。《奢华之色》写的是杨之水与她著的书。那些语言真好，说作者“思绪萦绕于读书，笔底文字细致，有闲云归后月在庭花的安静，低吟浅唱都是芭蕉雨落，自生境界。此后作者是笔砚新洗，铺纸入史，换事古代名物研究”。言及早期杨之水进行诗文名物考据的文字秀笔玲珑，意境舒展，读那段时期的文章，宜在林间静夜或清晨雨中，可借宁谧而生思古幽情。

    另一文《念楼学其短》，写的是钟叔河先生与《念楼学短》。此书当年在宁波书城见过，今已难觅。杨小洲文道：“《念楼学短》既为短小文字，便适于随手翻阅，随心而读，每有会意，掩卷而笑，可得古人读书之风，也可感都市生活之外的闲适。叔河先生作随笔每见性情，此间‘念楼曰’也与随笔近似……我每于回长沙时往念楼拜叙。”文末觉得“学其短”之文，“大有把酒临风之势，喜悦满怀”。一句话，形神兼备。

    书中文章都不长，翻到哪里读哪里，犹如移步换景，如《陈寅恪集》《闲话齐白石》《嗜茶》《文人事》等诸文，蛮有看头。有一段谓《白石老人自述》，由齐氏口述，请人笔录，不过这段自述的文字与齐白石的湘潭方言相去甚远，因笔录者为东莞人，难以从“口述”中表达齐白石的方言特点，使人难免有失笑之处。还有《二手书的那些事》一文，体现了作者对读书藏书的见解。说读书人与爱书人的意趣有别，读书人买书只求书的作用，爱书人买书只为书或围绕书所发生的兴趣；读书人只管书里世界，爱书人则醉心于书外乾坤；读书人阅读书里面的叙述，爱书人阅读书背后的故事。文中又道，那些二手书可以在短暂的一生中和数不胜数的主人共度美好时光。

    用宋徽宗“牡丹诗帖”来做书名，作者说结集前就已想好，亦是爱其意境罢了。想想也是，好名字总是叫人心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