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岚            

    最近看了美国小说大师约翰·欧文的《第四只手》。小说主人公是“狮子人”帕特里克，他的人生可用“一团糟”来形容，而他也从不想改变现状。生活中，他绯闻不断，与妻子反目成仇，最后离婚；工作上，他总被电视台派往灾难现场，人称“灾难记者”。可笑的是，他自己也成了一条灾难新闻的主角：某一次采访时，他毫不犹豫激情四射地将拿着麦克风的手伸进狮笼，被狮子咬掉了左手！少了左手后，他的人生之路发生了质的变化。

    欧文的作品之前看过几部，发现其中有一些重复的背景，看来作者无法做到完全创新。比如这部小说的主人公帕特里克，父母双亡，有丰厚遗产，在学校时表现一般。而在另一部小说《放熊归山》中，也有类似的人物设计。此外，还有离婚、单亲这样的常见元素。反过来似乎也可以这样说，小说创作无法脱离作者本人的经历、认知，熟悉的元素时时会在作品中呈现。

    小说有荒诞的欢乐之处，也有真情流露的动人之时。帕特里克所供职的电视台，因经常报道灾难事件而被称为“灾难电视台”，他也总是被派去采访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以致遭到对方嫌弃。就像小说中所说，“现在的他已然明白，荒诞离奇之事司空见惯，所以毫无离奇之处可言，无论事情发生的原因多么愚不可及，都有人死亡、失落和悲伤，只有这些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在遭受伤害遇到不幸时，若知道还有人比自己更惨，不幸感就会减少，或者说得到了安慰。但帕特里克的不幸在于，他总是要去剥开这层残酷的温情，让受害人家属再次受到伤害，特别是那些所谓的“后续报道”。人们或许天生有消费灾难的心理，每次的车祸现场总会引来一大拨围观者。帕特里克虽然讨厌这样的采访任务，但他无法拒绝这份工作，直到他的左手被狮子吞没。30秒钟的惨剧，被电视台播成3分钟的新闻。这条新闻的播放率非常高，因为太残酷血腥，有人看了电视画面直接晕厥。由此，他获得了“狮子人”的外号，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荒诞的是，还未成为寡妇的克劳森太太却提前知道了剧情的发展。在其丈夫奥托意外身亡后，她愿意提供丈夫的左手成为帕特里克的新左手，但同时有一个附加条件：她拥有这个左手的探视权，并要求帕特里克给她一个孩子。这个剧情够荒诞吧，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在手术前的几分钟，克劳森太太得到了“要一个孩子”的机会，而帕特里克也由此爱上这个寡妇。

    小说探讨了男女两性的相处之道。作者借女儿之口道出：“既然我们恨他们，为什么又需要他们？”母亲的回答含混不清：“我们恨他们，是因为我们需要他们。”男人与女人就像两只刺猬，离得近，相互伤害；离得远，又觉得孤独而需要对方。

    帕特里克长得帅，脾气好，他永远不对女人说“不”。他否认指责他的所有的“拈花惹草”，因为那都是女人主动招惹他的。在小说中，他不知与多少女人有故事，但最后往往“无疾而终”。当他的残臂被移植上另一只手后，生活发生了改变，他开始思考：我到底要过怎样的生活？

    当他看到儿子时，他奇怪自己以前怎么会抵触要孩子。孩子那么可爱，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是多么妙不可言的事。他抱着儿子坐在摇椅上，“闭上眼睛，专心体会摇椅的舒缓摇晃。他屏住呼吸时，可以听到儿子的呼吸，这对许多为人父母者而言是个神圣的时刻。”就在这一刻，他这个浪子，想要一份这样的温馨家庭生活了。

    第四只手，到底是哪只手？在小说快要结束时，作者通过克劳森太太与帕特里克的交谈，有了说明。“你生下来有两只手，”克劳森太太解释道，“后来失去了一只，奥托的那只是你的第三只手，而这一只，”她边说边更用力地夹紧双腿，以示强调，“这一只永远都忘不了，它属于我，是你的第四只手。”

    第四只手，显然是一个关于爱的比喻。爱，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是困难的。不管是付出，还是得到。相爱，就是要双方认知一致、感受一致，要达到这样的契合是不容易的。但不管多难，作者通过主人公的无数次尝试、探寻，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