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者 单玉紫枫 见习记者 李 芮 3月下旬起,梁弄便进入了连绵的雨季,雨断断续续下了十来天。清明假期却赶上了大晴天,阳光温暖地铺在浙东区党委旧址的小院里,更衬得院中的白牡丹朵大如盘、素白胜雪。 “这花‘工龄’比我还长。每年都这时候开,像和人约好了一样。”讲解员李玲说,这几年清明因为疫情,很多先烈的子女不能亲自回来缅怀、祭扫,但还是惦记着花期,会特地发来信息:“小李,牡丹花开了吗?” 一样是慎终追远,一样是寄托哀思,但在浙东抗日根据地旧址群,李玲知道,人们所“追”的更多是一份革命初心,所“寄”的更多是一种国家记忆。 一次“质疑” 小李,其实是老李。 2006年,年轻的梁弄媳妇李玲来到浙东抗日根据地旧址群,成了一名讲解员,而工作第一年,就遭遇了职业生涯的最大“质疑”。 记得那次,她以烂熟于心的讲解词向游客娓娓道来。有位游客听完,随口问了一句:“你是党员吗?”李玲一时语塞,尴尬地摇了摇头。 游客见状,语重心长地说:“你是讲解党的故事的,肩负着重要的教育使命,如果你自己也是党员的话,讲起来肯定更有说服力!” 一席话,听得李玲又惭愧又感激,当晚就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 李玲暗下决心,一定要以共产党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打那起,她主动放弃周末,一心扑在工作上,一有空闲就进行党史研究。明明父母家就在北仑,却整整3年没有回去过,急得父亲直跳脚:“什么工作值得你这样?” 李玲却认为,待遇固然重要,但信念更重要。 2008年,她顺利通过考察,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一份肯定 红色故事能否打动人、感染人,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讲得好不好,而要把故事讲好,需要不断创新讲述形式,更需要把强大精神力量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先感动自己,再感动别人。 在浙东抗日军政干校旧址,她最喜欢带人参观的是一棵树,还有一面墙。 大院内的天井是军政干校的露天课堂,院中种着一棵枣树。这是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学员特地种下的,取义“早(枣)日解放”。 77年过去了,那棵被寄予美好祝愿的枣树,也随着树龄的增大,生长明显变弱,结的枣子一年比一年少,但是始终侧着身子,以不屈的样子,将枝丫顽强地伸向东南方。“那是宁波的方向。” 干校墙壁上,当年学员的涂鸦依稀可见:一列新四军纵队,背着行军包,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灵桥。墙上题字,到宁波去!隔着历史尘烟,那些指点江山、气吞万里如虎的少年心性,仿佛尽在眼中。 如今,人到中年。李玲还是会经常想起刚入职那一年,在纪念碑前举办的百个红色经典景区全国合作峰会上,一位北京来的记者对她说的话:在红色景点做讲解员的工作很神圣,你是在完成一个民族的红色印记的传承! 一个追问 置身现场,于历史记忆深处,钩沉一段段红色传奇,而旧址里观众认真求索的脸,石碑上被人们用指尖摩挲出的圆润,在无数的互动细节里,李玲同样收获了感动。 她知道,这里曾走出过中国唯一打进日本宪兵队内部的谍战小组——400小组。小组的联系人叫乐群,是个漂亮的富家千金。但就像谍战片《风声》中的顾晓梦一样,这个身份让她潜伏在宪兵队,也行走在敌人的刀尖上。 直至1945年抗战胜利,这支队伍从未被识破,还策反了60多名日本宪兵密探,堪称抗战史上最成功的“潜伏”之一。2014年,宁波市文保所对江北区西鹭林庙进行修复,意外发现了400小组的活动基地,这也是当年浙东地区唯一的新四军敌工站的活动基地。 “前世传奇”与“今生故事”,隔空相遇。 她认识“听风者”秦基爷爷,浙东纵队电台报务主任、司令部密电破译的专家。因为身处保密战线,秦基无法像战斗英雄一样出现在大家面前。 2017年11月,宁波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邀请时年93岁的老战士秦基重走梁弄镇。当看到“新四军浙东纵队第一期电训班集体照”时,他停住了脚步,指着照片中第二排的一个男生,兴奋地告诉李玲:“这就是我。” 她还记得一位特殊的观众。几年前,一位76岁的老人在浙东区党委旧址何克希的肖像前,连叩了三个响头。原来,老人的父亲曾掩护过何克希司令员。2008年,父亲过世。临终前叮嘱他一定要去梁弄看看何克希。 “2010年以后,革命老人就来得越来越少了。”李玲说。 如今的我们踏寻历史现场,试图还原历史场景,其意义不单单是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更在于通过历史必然来回答一个追问:今天,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重回这片红色的原点,我们可以带走些什么? 采访结束后,李玲拍下院中白牡丹盛开的照片,发给了何克希司令员的女儿何竞生。“何大姐,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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