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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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6月0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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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说糟鱼

    

    

    

    

    听过一句话,说:糟鱼糟鱼,就是被活活糟蹋的鱼。愣怔片刻之后,莞尔,可不,好好的鲜鱼大卸八块后沾满酒糟,闷在坛子里数月,直到肉烂骨头酥,是挺“糟蹋”的。

    做糟鱼,岛上家家户户都会,若仔细品尝,每家的味道又略有不同,可谓百家百味。原因很简单,一是各家根据自家的口味刻意做了调整,二也会受制作习惯影响。但糟鱼就是糟鱼,终究变不出太多花样经,无非干点湿点,咸点淡点,稠点稀点,制作流程大抵相同。

    几乎所有的鱼类可以制糟鱼,黄鱼、鳗鱼、鲳鱼、马鲛鱼、带鱼、鳓鱼,乌贼……手边有什么鱼,就对什么鱼下手。剖开鱼肚取出内脏,洗净后用盐腌制,腌制时间长短可灵活掌握,一般以一天为宜。也有一些人家事先不腌鱼,在码鱼入坛放酒酿时才撒盐进去。这个没有规定,怎么顺手怎么来,糟出来好吃才是王道。鱼腌或不腌都必须晒干,八成干即可,然后去头尾,切块待用。

    糟鱼嘛,就得用“糟”。“糟,酒滓也”,而海岛人做糟鱼讲究,不用酒渣,用原汁原味的酒酿。真是一款奢华的糟鱼。制酒酿是个技术活,温度、时间,配比或手法等无论那一点不对,可能就酸了稀了,那就是个失败的酒酿,一般弃用,不然真是糟蹋鱼了。酒酿的好坏直接影响到糟鱼的口感。岛上偶有主妇连做几次都不满意,便拎上糯米央求左邻右舍或亲戚家多做点。鲜鱼也有青黄不接之时,在当年,糟鱼算得上是一道救急的菜,不仅家里得备着,还要装进一只只广口玻璃瓶带到船上,糟鱼鲜美、下饭,渔民和海员吃了才有力气。

    母亲擅制酒酿,隔壁的婶子经常来讨要。糯米浸泡一夜,放进蒸笼,用大火蒸。锥形竹编蒸笼盖被白气环绕,如山尖隐没于雾霭中。蒸熟后,将糯米饭摊于竹席上“纳凉”,降温后倒进小缸里,撒上粉末状的酒曲,细细密密的。边撒边搅拌,糯米饭和酒曲才能混得均匀、和谐,最后用手搭实,中间要留个洞,像个泉眼,这是为了观察酒酿的发酵程度。小缸上盖上一面竹筛子,筛子上还要覆上厚厚的旧棉被,孵宝贝似的。

    酒酿成,则糟鱼成。把鱼块在酒酿里充分浸润后,放进酒瓮,鱼块在瓮里打好“地基”,一层一层码好。事毕,倒入余下的酒酿,直至漫过所有鱼块。盖上盖子,密封储存。接下来就不用管它了,发酵全靠自力更生。

    数月后开坛,一股醇香瞬间弥散,倾倒众生。有人说糟鱼跟醉鱼是孪生兄弟,其实不然。两者虽都有酒味,但醉鱼用酒,糟鱼用酒酿,醉鱼像在酒里泡了个澡,有点儿操之过急,所以它的味道相对“薄”了些。糟鱼是在瓮里被酒酿裹住,慢慢浸润、发酵,味道更加浓郁醇厚。就如一个女人,历经时光和世事后,成熟、雍容,风韵尤佳。

    糟鱼宜蒸着吃。用筷子从瓮里坛里夹出几块搁于盘里,端进饭锅里蒸,酒酿遇热化开,汤汁若溢出,渗进米饭里,那块区域的米饭不用就菜了,直接“呼呼呼”吃完,那样鲜甜里透着酒香的米饭可不是随便能吃到的。蒸熟的糟鱼呈酱黄色,肉烂骨酥,入口即化,醇香在嘴里久久不散,连呼出的气都是香的。

    岛上很多人一提糟鱼就会怀念起野生大黄鱼制的糟鱼,那种天然的鲜香醇甜是其他鱼类无可比拟的。前不久有个新闻,说市场上出现一条八斤半重的野生大黄鱼,一口价十四万元被土豪买走,众人哗然。想起小时候家里每年都要糟几坛子野生黄鱼,那落进咱肚里的野生大黄鱼的价值该是个天文数字了。

    近些年,菜篮子丰富了许多,糟鱼早已不是家里的必备食物,不过仍会有一些人,选择马鲛鱼、带鱼、小鲳鱼等价格相对实惠的鱼类制糟鱼,坛啊瓮啊用不上了,改用稍大一点的玻璃瓶,糟个几瓶自己吃,顺便惠及亲朋好友。

    同样是制糟鱼,动机也不一样了。从前没有冰箱,把鲜鱼制成糟鱼更多是为了让海鲜得以保存,有点迫不得已的意味。糟鱼原先属穷苦阶层的食品,难登大雅之堂。而今,糟鱼日显金贵,常常只有在特色海鲜馆才能吃到,人们还不忘拿起手机拍照,留住乡愁。

    听说有人吃了糟鱼后开车上路,结果半途被测出“酒驾”,真是意想不到的“乐极生悲”。行走世间,平安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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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