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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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6月14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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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满藤叶的窗口

    

    

    

    

    她望着窗外,窗边的丝瓜藤蔫蔫的,叶子已经稀疏起来。有一条丝瓜,因为没有及时采摘,已经老了:扁圆的底部像孕肚一样,沉甸甸的。看到这个,她的眼泪下来了。

    这院子里的花木果蔬都是父亲回老家后一点点种起来的。芭蕉、翠竹、橘树、香橼树、结香花、菊花……谁说草木无情?父亲去世那天,家门口的几盆茉莉花,每一朵都开了,雪白一片。而现在,那些花木已呈凋零之态。满院的丝瓜,因为没有人摘,一个个有人臂膀那么粗了,有的悬挂不住,掉在了泥土里。

    她上中学时,在省城工作的父亲分到了单位的房子。那时的房子最高也就四五层,没有地下室没有车棚,走廊全是公用的。她好想住进最高的那一层,可以眺望远方。但是父亲说,经常会有乡下的亲戚来省城借宿,所以,要选面积大的套型。一楼最西边的房子,面积最大。当时,她一百个不愿意。因为,房子在路边,每天都有人经过。她房间的那一扇窗,是开向路边的。

    一搬进房子,父亲就在墙根种上了爬山虎和杭白菊,还用几根竹竿搭起了丝瓜架。没过多久,爬山虎就爬满了墙面。那丝瓜,顺着竹竿长得飞快,后来开出了娇黄明艳的花朵。藤叶上的丝瓜,起初只有手指大,很快就长成了小圆柱状,翡翠似的嫩绿。后来,丝瓜的藤叶把整扇窗给遮住了。因为这些藤叶,她爱上了那扇窗。暑假,她在窗边写作文,透过藤叶的缝隙,看蓝蓝的天。有一天,一根柔嫩纤长的丝瓜藤,居然钻进窗户,她轻轻“捉”住,把它们放到窗外,生怕关窗时把它们夹疼了。因为藤叶的遮挡,路边过往的行人,影影绰绰,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们的衣服和脚上的鞋子,别有一番情韵。她最喜欢下雨天,看雨滴从丝瓜的藤叶间滑落,那雨滴似乎也是绿的,无聊的雨天因此充满了诗意。

    丝瓜长成了。那些日子,每天都有惊喜。用剪刀把翡翠似的丝瓜剪下来,做一碗汤,什么都不用放,鲜美可口。丝瓜很多,邻居们经常来剪。大家微笑着,一团和气。父亲还告诉她,丝瓜是清火的,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天萝!只是母亲不太爱吃丝瓜,说有股土腥味。

    后来家里换了新房,父亲就在高楼窗口,摆一个花盆,种上一棵丝瓜。当她仰望攀着窗户不断上长的藤蔓时,觉得“天萝”真是个充满诗意的名字。

    父亲退休后执意要回老家居住。饭后,他习惯沿着小河散步。村里人觉得好笑,平时不都在“走路”吗?干吗吃了饭还特意要去“走路”呢?村民们还看见,父亲把嫩丝瓜摘了做菜,那丝瓜能吃吗?村里少有人家种丝瓜,偶尔种,也只是为了架棚纳凉,结的丝瓜大都卖给药店。后来,有人讨了两根丝瓜去,第二天逢人就说,丝瓜汤真好吃,城里人就是懂得享用。后来,她回老家,发现这村子里饭后散步的人多了,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家种上了丝瓜。夏天,人家墙边的绿色的藤叶,顶着一朵朵像小黄伞一样的花,好看极了。

    因为院子大,父亲种的丝瓜不仅在窗边、墙头疯长,还攀着树枝四处蔓延,那翡翠般的果实高高地悬在空中,大有冲天之势。她和丈夫每次回老家,晚上总是满载而归——车的后备厢里,都是父亲种的丝瓜、玉米、花生和各种时令蔬菜。

    如今,父亲去世了。母亲像秋天的藤蔓,一下子枯萎了。偌大的房子、院子,母亲孤零零地住着。她想把母亲带走,但母亲执意要守着。后来,她回家,却发现母亲一次比一次硬朗起来。母亲说总在梦里梦到父亲。母亲说人有三魂六魄,父亲的一缕魂肯定经常回家,守护着她。

    那次,她回老家,惊奇地发现,窗外有几根竹竿,上面缠着丝瓜藤,叶子鲜亮柔嫩,是从来不喜欢丝瓜的母亲种的。啊,天萝!它们很快会向上长,一直向着天空长。透过窗户,她似乎看到了天堂里父亲微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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