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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友住过的大屋(石志藏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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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许世友(右)和战士一起站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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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友(前一)在白峰乡村道路上行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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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友和战士们就地就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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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友挑过水的水缸(石志藏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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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会人员访问当事人(石志藏 摄) |
北仑白峰位于浙东穿山半岛的咽喉处,由于其濒临东海,自古至今,驻军及军事设施较多,历来为军事重镇。 白峰街道白峰村前新屋41号,有一处清代民居建筑七架屋(俗称七角屋),位于村子中心——20世纪50年代末,这里曾是开国上将许世友在白峰当兵居住之处。 60多年过去了,每当白峰人经过这所民居,总会想起许世友将军在这里当兵的往事。 北仑区白峰街道在区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的支持下,成立了“许世友在白峰研究会”,专门挖掘研究这段历史。白峰街道党工委有关负责人表示,他们正在积极打造党史学习教育基地,以学习、弘扬许将军艰苦朴素、密切联系群众的优良作风。 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上将下连当士兵 1958年10月17日一大早,一辆军绿色吉普车由329国道往穿山半岛上的白峰方向直驰,进入白峰段后,又往南驶入白峰小学,停在小学操场上。当时,这里是宁波白峰海防前线某部六连的驻地。 车门打开,一位头戴士兵船形帽、身穿士官军装、军容严整、年纪显大的军人,下车健步走来…… 他,就是响应毛主席号召,经中央军委批准,前来六连当兵的许世友上将。许世友当时的职务是中央军委委员、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副部长兼南京军区司令员、中共华东局书记处书记、江苏省委第一书记。 时任某部六连连长的高立山,带领战士们在营区热烈欢迎将军前来当兵。高立山显得很紧张,他严肃地跑步来到许世友面前,立正、敬礼、报告。 许世友见状,连忙摆手说:“你搞错了,从现在起,我是一个兵,是你们连的上等兵,应该是我向你连长报到。” 说完,许世友抬手向高立山敬礼:“连长同志,上等兵许世友前来报到,请分配工作。” 高立山满脸通红,好半天才说:“报告首长,您被分配在六连七班。” 许世友笑着说:“你怎么还改不过来,向我报告什么?我不是首长,是上等兵许世友向你报告!” 事后,许世友和高立山谈心:“我到连里来当兵,你有顾虑吧?” 高立山说:“没有!” 许世友说:“没有是假的,我向你表个态,我这个兵很好领导,一切行动听指挥。在连里,就听党支部和连长、排长的话,你们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高立山听了,十分感动。 随后,许世友来到七班,又向中士班长张吉生敬礼:“报告班长,上等兵许世友前来报到。” 当时,七班驻地在白峰村前新屋41号乐家堂前,全班战士均打地铺,铺上稻草,席地而睡。 张吉生慌忙从许世友手中接过背包,替他打理地铺。另一名下士战士则递来开水,恭恭敬敬地说:“报告首长,请喝水。” 许世友笑着说:“我不是首长,是上等兵,你是下士,级别比我还高一级呢。你以后要多指教我,就像师傅带徒弟那样。” 入连后第一天吃饭,七班长张吉生和班里的战士,争着给许世友盛饭舀汤。许世友拒绝了,再三对班长张吉生说:“我在你们班里当兵,你就是我的上级,就要大胆管教我,不要太客气,要帮我拿下官架子。一个战士要班长替他盛饭,这还了得!” 成为“五好战士” 许世友下连队当兵,正赶上部队10月大练兵,为军区即将举行的渡水登岛演习做准备,演习科目是下海练泅渡。 10月的浙东沿海,海水已经很凉了,战士们担心年过半百的许世友会着凉影响身体。 班长张吉生想了个办法,说:“您不要下海了,站在岸上当观察员好了。” 许世友坚决要求参加泅水,说:“我眼神不如年轻人,班长还是派个小伙子担任观察员,我下海!”说完,许世友和战士们奋勇跃入海水中…… 上岸后,许世友说:“战争中什么情况都会发生,万一我乘坐的指挥舰被打沉了,不会泅水咋办?” 10月27日,连队进行攀登绝壁训练。攀岩危险系数大,许世友知道战友们又会阻拦他,趁大家不注意,疾步上前,抓住绳子就往上攀,战士们紧跟上去。突然,意外发生了,原来正当许世友攀登到半山时,后面的攀绳被战士们拉紧,许世友手滑脚脱,身子一下子悬空了。站在地面观察的军区保卫部长赵一德吓得脸色苍白。就在这危急时刻,只见许世友身子一斜,一手抓住绳子,一脚蹬住了岩石,身子往上一蹿,反手又抓住攀绳,拿出了看家的少林功夫,化险为夷,顺利登顶。 在场的战士们惊叹不已…… 据许世友女儿许华山《父亲》一书回忆:许世友平易近人,有个老战士在家乡找了对象,偷偷地将未婚妻照片拿给他看。许世友眯着眼睛端详,十分认真地评价说:“小伙子眼力挺准,这姑娘长得俊,人还挺老实,别错过了机会,这同打仗一样,可要主动进攻啊!” 战士们知道许世友爱吃辣椒和面食,每次分菜时,都要给他多分一些,或者另外替他准备面食。许世友知道这是大家对他的关心,他不愿意搞特殊,但战士们还是执意对他特殊照顾。 许世友很无奈,只能对同来当兵的军区保卫部长赵一德说:“你去同他们说说,我是来当兵改造思想的,不能有丝毫特殊,搞特殊的话,不是帮我,而是害我!” 战士们见许世友认真了,便不再对他特殊照顾了。有一天吃午饭时,许世友发现他的菜碗里有一块肉,便东张西望,发现周围的战士碗里也有一块肉,这才放心地吃起来。 一天半夜,许世友醒来,发现身上多盖了一件大衣,再看看窗外下起了大雨,许世友这才知道,原来是班长怕他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着凉,特地给盖上的。 可是许世友想到战士小王正在发高烧,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大衣盖在了小王身上,自己蜷缩着睡着了。清晨醒来后,许世友发现大衣又盖在了自己身上。原来小王半夜睡醒后,又把大衣盖到了许世友身上。 一次,连队在白峰海边山头测试速爆杆的威力,战士们坐在离爆破点只有20米的马铃薯地里。在即将爆破的一刹那,战士孙承仕突然坐到了许世友对面,用自己的身体挡着,怕爆破时石头崩到许世友身上。 事后,许世友心里很感动,多次在会议上提道:“一名干部只有真诚地去对待战士,战士才会真心地对待你,甚至会不惜一切地保护你。” 临近年底,连队开展“五好战士”评比,大家一致推选许世友。 许世友说:“我一好、两好也许有,五好肯定当不起!你们要多给我指出缺点,将来我要带回军区,还要向军委汇报。” 最后,许世友拗不过战友们强烈推选,被评为“五好战士”。 支农不忘本 许世友在下连队当兵期间,还多次参加白峰当地的农业生产劳动。 时值秋收农忙时节,许世友和六连战士们一起,在白峰生产大队大队长乐信根的带领下,来到第三生产小队董家六亩田畈及第四生产小队金家庄田畈收割晚稻。董家六亩田畈地势低易积水,俗称“烂荡田”。许世友卷起裤脚,一脚踏进田里,泥水一下子淹到腿肚子。“唰唰唰”,许世友割稻又快又好,半天下来,大家劝他休息一下,许世友不肯,直至一块田的晚稻收割完。这时,许世友看到前面战士的腿肚子出了血,还叮着一条虫子,他大声说:“挂彩了,挂彩了!”话音刚落,他感觉自己小腿上也痒痒的,低头一看,自己也中招了。原来,“烂荡田”里有蚂蟥(水蛭)。当地老百姓见状说:“这蚂蟥胆子忒大了,竟然连将军也敢咬。可恨!可恨!” 稻谷收割后,马上要脱粒。当时脱粒用的是双人脚踏打稻机,许世友观察了一会儿,对生产队长说:“让我来试试。”队长忙说:“首长使不得,打稻时,捏不住稻根,蛮危险的。”许世友说:“我一下能托起几百斤石头,怕什么?!”他抓起一把稻秆,一脚踩在踏板上,一用力,打稻机转得飞快。许世友对一旁的生产队社员说:“你不用踏了,我一个人用力就是了。”稻子打着打着,打稻机要往前移,平时都是两个人一起推拉的,许世友说:“你们让开,我一个人够了。”说完,从后面稍加用力,打稻机就“呼”地往前滑去。田里劳动的社员,个个看得傻了眼。 这年冬季,正值白峰区域最大的水利工程竺家坑水库兴建大坝,竺家坑水库承担着白峰周边村庄上千亩农田灌溉的重任。那时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泥土沙石全靠肩挑小车拉。许世友到了工地,战士们故意早早把扁担抢光了。许世友就用双手直接提着两畚箕土,快步奔上大坝。不愧为有真功夫的老将军,战士们感动赞叹不已。 秋收农事忙,山上番薯成熟需要收获。许世友看到当地社员用扁担一箩箩从山上挑番薯下来,穿着单衣,还汗流浃背。于是和连长商量,派马车装运,减轻社员劳动压力。 休息时,许世友笑着给大家发香烟。当地老百姓第一次看到带过滤嘴的香烟,非常稀奇,有人还说:“哈哈,老许同志给的香烟还套着‘芦稷秆’(宁波一带老百姓称高粱为芦稷)。” 军民鱼水情 在连队当兵期间,许世友和白峰老百姓心贴心,结下了深情厚谊。 许世友经常起早为房东乐如存、马翠娥两家扫地、挑水。两位老人回忆,每天清晨,伴随着公鸡的啼叫,许世友起床,先“呼呼”地在堂前的小院里打拳练武,接着就帮他们家挑水,直到水缸满。然后,和战士们一起背着步枪出操、拉练。 乐如存说,许世友住的地方十分简陋,就是在他家堂前正中的泥地上铺上一层稻草,再铺上席子,当时叫“打地铺”。晚上盖一条被子、一条军毯,装备条件和战士们没有两样,睡觉时和战士们挤在一起,吃饭更没有特殊化。当时连队的临时食堂设在白峰村西边的百乐祠,开饭时每班派出两名战士分别用两只大脸盆去食堂打饭打菜。打回来后,大家先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曲,然后许世友和班里的战士一起用搪瓷小碗分别盛饭盛菜。菜也十分简单,“一饭一菜”,基本上是大白菜和番薯粉丝煮在一起。不过,每星期会有一次集体改善伙食,就是吃红烧肉。还有重要一条,部队纪律严明,战士从来不进老百姓房间。 那年秋收结束后,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专门安排人,到白峰金家庄水稻田的田畈上,拍摄纪录片《军队干部下连队当兵》的军民联欢场面,气氛十分热烈。 91岁的马翠娥老人记忆深刻:许世友当兵期间,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同练兵同劳动,说话和蔼可亲,没有“官架子”。许世友蛮喜欢孩子,常常抱着她家的孩子,还逗小孩玩耍。一次,她家刚煮好毛豆,马翠娥请许世友尝尝。许世友说,我们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能随便吃老百姓的东西。马翠娥说,您这个年纪可以做我父亲了,吃点女儿的东西,何尝不可?许世友被说服了,吃了几颗毛豆,边吃边称赞:“好东西,鲜,真鲜。” 白峰村北的后弄口有一个理发店。当兵期间,许世友两次上门理发,还夸师傅手艺不错。其中有一次是顾小定师傅理的发,刮胡须敷热毛巾间隙,顾小定师傅还用食指顶着一块白毛巾,“呼呼”地旋转,表演了一套绝活。每当顾小定提起当年为将军理发的事,总是开心地说:“这是我一生中为最大的官理发。” 乐素佩当年9岁。她回忆说,许世友当时叫五六个小学生排队唱《社会主义好》歌曲,唱完还给他们每人一颗水果糖。乐纪和、乐德峰兄弟,那时只有六七岁,许世友摸着他俩的头喊“小鬼,小鬼”。兄弟俩常常跟在许世友后面,缠着要他讲故事。部队在村庄驻扎,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放映露天电影,如《宇宙锋》(京剧)、《梁山伯与祝英台》(越剧)等。 许世友和战士们一起生活、学习、劳动、训练,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将军与所在连队的战士,特别是七班的战士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终于到离开连队返回军区工作岗位的时候了,战士们依依不舍,村子里的群众也自发前来送行…… 许世友回到南京军区后,又给七班战士们写了封信。信中说:“亲爱的同志们,感谢你们在多方面给我的爱护和帮助。白天,同志们主动热情地帮助我学习。深夜,我睡着了,你们把大衣轻轻地盖在我的身上。我要求站哨,你们总是不肯交班,你们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让我多休息。试验爆破时,孙承仕同志主动坐到我的前面,挡住我,防止万一发生危险。我有一点疲劳,你们就无微不至地关怀我。我休息的时候,你们相互告诫不要高声喧嚷,以免惊醒我。我游泳的时候,你们悄悄地环绕在我的身边,关心着我的安全……你们这种高尚的无产阶级感情,深深地感动了我。我们深厚的同志友谊,是鼓舞我们共同前进的力量。” 部分史料来源:许华山《父亲》(中信出版集团,2018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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