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体霓 对于郑逸梅先生的这本《尺牍丛话》,我是很有兴趣的,因为我向来对“书信”有着深厚的情结。写信,寄信,等信,拆信,看信,种种过程,久留于心,无法忘怀。忆起几十年前在豫西山区工作,算着日子等家信,若接到来信,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深感亲切温暖。 写信这种事,现在不多了,但写信的那些闲话,讲讲也是蛮开心的。郑逸梅先生说书信中有关于时令之固定用语,如中秋为“铜琶铁板,玉宇琼楼”,其他还有如元旦为“芬蜚椒颂,色焕桃符”,端午为“艳丽蒲酒,香挹兰汤”,七夕为“檀板金樽,画屏银烛”,冬至为“节记垂帘,日符添钱”,除夕为“镜听卜夜,帖写宜春”。这些用语虽雅,后来人作札,为了简捷,很少用了。我为增阅读之趣,翻出家中的一些书来看,翻了半天,才找出来。原来“铜琶铁板”是形容气概豪迈、音调高亢的文辞,在宋代俞文豹的《吹剑续录》里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那样的词。正值中秋之际,读来深感贴切。 邮筒,原来在我们的生活中是“亲密的朋友”,现在有些疏远了,但我在新年之际,仍会与它打交道。书中提及“邮筒始于唐”,郑逸梅先生道:“邮局所设投寄信中之筒曰邮筒,此名由来甚古。贯休诗:‘尺书裁罢寄邮筒。’盖昔时已有寄信之筒矣。” 本册丛话,一则一则均有小标题,随意翻看很合心意,不长的文字,融历史、知识、掌故、趣味于一炉。《尺牍丛话》与几十年前购来的郑逸梅先生的另一本《艺林散叶》一样,百看不厌。有一则题为《绿衣郎为兰之佳名》,说曾呼传书之邮递员为绿衣郎,“实则绿衣乃兰之佳名也。赵诗庚《兰谱》云:‘灶山有十五萼,每生并蒂。花干最碧,叶绿而瘦,俗呼为绿衣郎。’”此意可喜。 “寄书先数到时程”,郑逸梅先生录某位诗人的诗句,以为情景逼真。有一则《家书只道早还乡》,写道:“明元凯京师得家书云:‘江水三千里,家书十五行。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饶有古趣。”我想,出门在外,翘首以待,这就是家书独有的魅力,见信自是对家的驰念向往。又一题《写好家书不易》,文中道,写家书,大都不经意为之,唐荆州与茅鹿门书有云:“直抒胸臆,信手写出,如写家书,虽或疏卤,然绝无烟火酸诌习气。”但郑逸梅先生认为,要写好家书,却是不易的。其中还提到郑板桥家书,名重艺林,找来读读亦有益。 近年,我很少写信了,除了有的朋友习惯了看信,我就用信笺写上几张,寄去。但邮局每到年底总要去的,买几张中国邮政兑奖的新年贺卡。在贺卡上写好贺词,放进信封,粘好封口,投进邮筒。然后,才觉得新的一年开始了。有一年,邮政兑奖贺卡售完了,即去沪上文庙看看,见有明信片,画面为上海市景,有老弄堂石库门水彩画、灯火辉煌的九曲桥湖心亭、逶迤的黄浦江,还有夜色下的东方明珠塔。明信片的名称亦讨人喜欢,叫“三生有‘信’”。店内有“三生有‘信’”纪念章,贴上邮票,负责给你投递到目的地。 书中,郑逸梅先生忆及幼时,就读于城南某校,刘师出一题:“中秋谢友馈月饼藕书。”郑逸梅偶作骈句云:“羡彼百孔玲珑,丝丝入扣;馈我十分圆满,事事从心。”刘师见之,大加赞赏,并许予为佳子弟。这一则题为《中秋谢友书》,遂成佳节美谈。 收信,读信,写信,寄信,都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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