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汉章

宋汉章故居，上海皋兰路28号汉院（@乐斯基的旅行vlog供图）

    程凤娟 孙善根 

    1968年12月，一代金融翘楚宋汉章，在香港以97岁高龄谢世，当地报纸在报道这一消息时，纷纷称赞其“清操励俗”的人格操守与处世之道。

    这一评价实至名归。从余姚走出去的宋汉章，是近代中国金融界的“常青树”，民国初建，中国银行改组，宋汉章即担任上海分行经理，他先后担任上海分行经理、中国银行总经理、董事长以及由中行发起成立的中国保险公司董事长。

    1949年后，已移居海外的宋汉章仍被推举为中行常务董事。于强手如林、波诡云谲之时，白手创业的宋汉章能“笑到最后”，几乎成为银行界硕果仅存的“不倒翁”，与其令人称道的处世之道是分不开的。

    一

    1930年，上海文明书局出版的《海上名人传》这样评价宋汉章：先生为人小心谨慎，自俸菲薄，言行合一，临事不乱，银行家奉为先进。长期与宋汉章共事的中行元老张嘉璈总结其为人处世有五个特点：自奉俭朴，不嫖不赌；操作勤劳，晨九时到行，晚八九时一切账务结清后方始离行；办事认真，每一笔生意必一再衡量利害，而后决定应否承做；爱惜公物，处处为银行节省，决不滥用分文；公私分明，无论零星开支与业务往来，绝无假公济私情事。

    长期在银行界担任要职的宋汉章，廉洁奉公，自律甚严。他一生都以薪资收入俭朴度日，衣食住行均力求简单。据员工陈安性回忆：上海中行早期备有马车，后来置备汽车，原供经理乘坐，但宋氏外出，如非远道或要事，每喜步行，而把车辆供职工运送要件之用。宋氏早年携眷在沪，居处狭小，本人经常宿于三马路中行三楼一间小房。平时从家到行，由行回家，习于步行，以致邻家不知其为中国银行经理。

    宋汉章公私分明，乃至公而忘私，从不为个人私利打算，也不滥用公家分文。凡是应酬活动，他都是自掏腰包，外界所送的车马费、酬谢费也一概谢绝。他曾任上海总商会会长多年，但对按例致送的车马费全部璧还；又曾担任著名的慈善机构华洋义赈会会长十余年，也是全尽义务。还曾担任中保公司董事长近20年，同样未领分文报酬，甚至为中保开展对外交际和欢宴同仁，也全由自己付费。

    二

    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在注重外表、讲究衣着的商业社会，衣着朴素的宋汉章，为此也会遇到尴尬。一日早晨，宋汉章因事徒步前往永丰钱庄访其经理田祈原，工友见其衣着朴素且步行而来，以为有求于田经理，诡称田经理未到。宋汉章遂到他处稍事盘桓后再至，适值田祈原送客出门，见到宋汉章后大为惊讶，立即下阶相迎，殷勤有加，工友见状不禁木然。据说受其作风的影响，上海分行员工自上而下生活都比较朴实。

    宋汉章俭朴的生活方式，还可从1936年《新闻报》的一则《家中没有老爷：宋汉章先生的笑话》的记载中得到验证。文章说：

    【节俭救国，是大家公认的吧，可是说起来便当，做起来就不容易。

    我记得有一次，我的朋友，去访前中国银行经理现在任中国银行常务董事的宋汉章先生，碰进门去，有一位女人出来开门。

    我的朋友就随口问道：你家老爷在家么？不料那位女人立刻回答说：我家并没有老爷。倒使我的朋友愣了一愣。原来那位开门的，就是宋太太。

    她是躬操井臼，不假手于娘姨的，自然没有娘姨就没有老爷了。到现在宋先生还是坐着蹩脚包车，穿的是布衣。那种节俭力行的精神，值得我们钦佩。大家都节俭救国，他老先生实在是一个“模特儿”。】

    而当年宋汉章致其姐的一封家信，也使其克己律身的形象跃然纸上。他在信中说，已为失业已久的外甥福增找了一份在安徽芜湖的工作，但他先是把福增的“不是”数落了一遍，然后提出了就职的四个先决条件：

    一、首先福增甥倘愿来就事，以往之性情须要大大改革，能可以改除则可；倘不能改除，则毋须来得。二、作事须要可以耐劳吃苦，不畏难，不后退则可；否则毋须来得。三、懒是商家最恶。要无懒气，能勤俭作事则可；否则毋须来得。四、逢事都要有责任心，尤须要能听从人家言语。事事步步能谨慎则可；否则毋须来得。以上四端，希吾姐告增甥，如能照行则可料理来芜，并望吾姐严加嘱咐为要。要来时，务必要在中秋节前到芜。

    此信写于上世纪30年代前后，当时担任中行总经理、中国保险公司董事长的宋汉章，为亲外甥介绍一份工作，应该不是一件难事，想不到他不仅介绍的地方是偏远的安徽芜湖，而且提出了极为严苛的就职条件，其处世之严谨可见一斑。

    三

    宋汉章本人克己律身，生活朴素，但对属下员工关爱有加。

    早年，上海中行有一名冯姓职员去世，向来厚爱部属的宋汉章，逢员工去世必亲去吊唁，此次当然也不例外。但看到冯家一家四口挤在不到20平方米的房子异常窘迫时，难过不已，立即通过董事会在上海近郊购地建造员工宿舍，即后来在业内颇著名声的“中行别业”，从而使员工居有定所。

    这在当时金融界是一个创举。同时，该行又购置汽车接送职员上下班，并自办小学供职员子女就近入读。由此，该行有很强的凝聚力与向心力，员工均能敬业乐业，少有跳槽的。

    当然，克己律身的宋汉章并非一个守财奴，对于公益事业他十分慷慨，在家乡余姚更是举办了一系列教育卫生及慈善事业。著名的余姚阳明医院（现余姚市人民医院前身），就是他一手发起创办并主持的。

    在待人处世上，一生与银钱打交道的宋汉章，没有沾染上一丝市侩气及势利眼。他为人诚恳，待人厚道，宽大为怀，赢得了人们的普遍好评。1912年初，他被上海都督陈其美设计绑架。1924年8月间，商界大佬朱葆三为总商会会长选举事又无故向他发难。但后来这两人的追悼会，宋汉章都去参加了，可见其心胸之宽阔、待人之厚道。

    作者单位：宁波大学历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