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张玮 烟花直指星辰,点亮了春节团圆的灯火。 疫情三年,错过了见姥姥最后一面,让我一度不想再回那个老屋,不想见院子里那棵梧桐。这个春节,在开往镇海的车上,姥姥和我们一家的故事,突然一个个扑腾扑腾地冒了出来。 1943年腊月,孔孟之乡曲阜的一个村口,姥姥送别了参军抗日的姥爷。 这是姥爷离家的第一个春节。战火纷飞中,姥姥守着姥爷留下的一本识字书,一个字一个字认,等姥爷的一封家书,为的是识得来信上的每一个字。 这一盼,就是五年。1949年春节,姥姥收到第一封家书,姥爷所在的22军打完了淮海战役。之后,他们胜利打过长江,解放了南京。 家书上的字,姥姥已识得大半。穿越战火的挂念,让姥姥对团圆有了盼头。 22军一路南下,1949年5月解放宁波。姥爷至此在宁波落了脚。 1950年的春节来得格外晚。年前,坐着老姥爷赶的驴车,姥姥出村了。姥姥要去一千多公里外的宁波,找姥爷。 第一次坐火车,三天三夜,姥姥终于看到了站台上的“上海”,又第一次走水路,一路晃晃悠悠晕得难受。看见码头上的“甬江”时,已是大年初一,2月17日。 没有热泪,没有拥抱,姥姥坐上军车,迎来了与姥爷的重逢。经过这趟特别的追寻,姥爷在宁波给了姥姥一个家,姥姥开始了在宁波70年的生活。 北方人在南方生活,其实挺难的。语言不通,口味不同,气候差异,又赶上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让姥姥吃了不少苦。 可每逢过年,桌上的饺子、笼屉里的大馒头,都不会少。渐渐地,姥姥南北结合,有了咸甜口味的四喜烤麸;再后来,那个怕抓螃蟹的姥姥,还把螃蟹整上了桌。院子里挂的,是灌的香肠、酱的牛肉,回头瞧一眼厨房的后窗,是准备风干的鳗鲞。除夕围坐,餐桌上南北合璧,姥姥大年三十晚上下饺子,大年初一吃汤圆。 摇啊摇,日子悠悠地过。姥姥的孩子们都当了兵,小舅去了武汉,在部队遇到了来自内蒙古的舅妈;姨妈上了舰船,带回来自山东枣庄的姨父;姥姥相中了一个从青岛到宁波当兵的小伙儿,这便是我爸爸。 我们这一大家子,本不是地道的宁波人,却因为姥姥张罗的宁波菜,都开启了宁波胃。当然,也少不了内蒙古的手撕羊肉、青岛的大虾、枣庄的煎饼。一桌特别的团圆饭边,是一桌特别的我们。 73年前的一场追寻,在宁波开了花。如今,我妈成了年夜饭的掌勺,四喜烤麸、葱油鲳鱼、青岛大虾、宁波鳗鲞,我们的餐桌上依旧是南北兼有。 姥姥,您看到了吗?这特别的年夜饭里,有一家人的故事,和您爱的味道。 写于2023年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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