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7版:四明周刊·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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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3月12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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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果胡颓子

    

    

    

    

    一直觉得胡颓子长得很中国风,颇像冬瓜羊皮灯笼,椭圆形,红色,手指肚般大小,还垂着根“小辫儿”,恰似灯笼底部的流苏。只是这名字有点怪,胡颓子,姓胡的植物似乎都来自遥远的异乡,比如,胡萝卜,胡杨,胡椒,胡颓子却是个例外,它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物种。

    我们当地叫胡颓子为“潘沙”,此名因何而来,不得而知,只知道它好吃,甜中带酸,甚是鲜美,连鸟儿都吃得身心舒爽,不然,它为啥又有个别名叫“雀儿酥”?《本草纲目》里提及胡颓子:“生平林间,树高丈余,经冬不凋,叶阴白,冬花,春熟最早,小儿食之当果。”看似柔弱的小花小果,凌霜傲雪,有一股子韧性,倒让人生出了敬意。

    我戏称胡颓子果为“雀斑果”,其上布满了褐色斑点,跟长了雀斑似的。“雀斑”属于“遗传性”,生出来就有,从青果子到黄果子,再变成红果子,唯一不变的是斑点,密密麻麻,乍一看,又像长了细鳞片。叶子上也有,正面绿色,色泽鲜亮,背面银灰色,杂有褐色点状斑,风吹过,叶子翻飞,忽而滴绿忽而银灰,这样的风景可不多见。

    胡颓子果实与叶子均特征明显,好辨识,可以放心大胆地摘了吃,不像乌饭子,一时不察,便会与商陆混淆,而商陆是有毒的。覆盆子与蛇莓也相像,蛇莓虽无毒,一般不食。小时候,胡颓子被我们用针和棉线一颗颗串起来,打上结,当项链、当手串,想吃就咬一颗。弟弟扮演沙和尚,在胸前挂了长长一串胡颓子,又扛上一把铁锹当作月牙铲,逗得众人直发笑。

    胡颓子鲜吃、泡酒,实在司空见惯,而煮熟了吃,是弟弟拉肚子那回才得以见识的。可能晚饭时吃错了东西,夜里,弟弟腹泻不止,坐在痰盂上起不来了。家里没有止泻药,母亲束手无策,只盼着快点天亮,去卫生所看看。天微露鱼肚白,薄雾冥冥,奶奶一个人出了门,回来时,脚上沾满泥巴,头发湿了,手掌划了个口子,说是下山时摔了一下,手刚好撑在一块尖石上。奶奶打开做成包袱状的灰格子手帕,里面竟是棕红色的胡颓子,衣兜里也是,装得满满的。胡颓子洗净后入锅,加水,在五更鸡上煮,果香味悠悠弥散,空气中浮了一丝甜。待饱满的果实瘪下去,汤水呈黄糖色,关火,倒入碗里。我喝了一口,又酸又涩,吐了出来,奶奶嗔怪:“这是药,又不是好吃食。”弟弟服用水煎胡颓子后,下午开始好转,便省了卫生所这一趟。

    胡颓子叶四季常绿,全年可采。每隔一段时间,岛上的主妇们会去采摘一些,晒干后用干净塑料袋装起来。一年之中,用到胡颓子叶的频率很高,无论谁,有出现气喘、咳嗽、痰多等症状,一律用此叶加清水煎服,简直当茶喝了。口感也有点像茶叶,略苦,植物的清香里杂糅了阳光的气息,我偶尔会要求加点糖,母亲允了。后来才知,把胡颓子叶焙燥,研成细末,用糖水调服,对缓解老年慢性支气管炎相当有效。胡颓子叶止咳平喘,鱼腥草消炎,夏枯草清火,这三样堪称黄金搭档,家里一有人感冒,母亲必将它们同煮,全家都喝,感冒的治疗,没感冒的预防。

    一袋子一袋子的草药均藏于一口小缸里,母亲专门请人做了个木头盖子,还挺沉,她怕老鼠进去搞破坏。

    每年秋冬,山坡疏林下,林边灌丛间,时常会出现一些拎锄头挎篮子的人,他们为采挖胡颓子根而来。胡颓子的根呈圆柱形,弯曲,粗细不一,表皮为土黄色,内里黄白,比较坚硬,切开得花点力气。我们把胡颓子根当云南白药用,可鲜用,可晒干。

    农人劳作于田间,难免磕碰割伤,找近处的胡颓子,挖根,切一块敷上,迅速止血了不说,还能防止细菌感染,并加快伤口愈合。为便于贮藏、携带,人们往往将胡颓子根洗净,切块晒干,再捣碎制成粉末,入罐,密封起来。若有外伤出血,撒一层粉末即可。岛上的很多海员、渔民出海时,会带上一小瓶胡颓子根粉,以备不时之需。

    胡颓子根的功效可不止这一样。村里有个妇人,脸上、身上长了细细密密的小红疙瘩,痒得难受,抓破了好几处,卫生所的人说是湿疹,得打针。有老人让她用胡颓子根加水煎汁,擦洗患处试试,洗完第一遍时,她就感觉发痒程度有减轻,继续照做,几日后,湿疹还真好了。

    近年发现,胡颓子的观赏价值被开发了,或植于庭园,或配植于林缘道旁,或制成盆栽,也难怪,胡颓子株型自然,叶子奇妙,果子又那么秀丽喜庆,确是赏心悦目的。对于这样的新境遇,不知它可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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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