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圣东在创作作品。

“双鱼吉庆”吉子。 （黄银凤 摄）

光绪丁未年，红木与银杏木合做的屏背椅。

七弯床

甬式家具博物馆作品陈列。

获得“山花奖”的船鼓。

甬式家具博物馆作品陈列。

    记者 黄银凤

    近日，甬式家具《梅兰竹菊》四条屏等几件民间工艺作品在东钱湖的宁波国际会议中心上墙后，受到评审会专家和来此开会的四方宾朋高度评价。

    “这件《梅兰竹菊》四条屏，和最能代表宁波底蕴的非遗串在一起，作为一张文化名片对外推出，这个创意太好了！”评审会专家赞道。

    那么，蕴含丰富地域文明的甬式家具，能否成为宁波的一张文化名片在全国打响？

    记者连日来采访发现，当前甬式家具发展面临多重瓶颈，宁波虽有甬式家具的民办博物馆，但要发掘保护、延续利用、弘扬传承甬式家具文化，擦亮这张“最宁波”文化名片，依然任重道远。

    传统遗珠中的地域瑰宝

    甬式家具也称宁式家具，从地理位置来看，包括整个宁波和舟山两地所制作的家具。甬式家具是宁波地区民间工艺的集大成者，宁波的匠人将宁波地区精湛的工巧艺术运用到家具制作上，集雕刻、镶嵌、漆作、书画于一体，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同时，甬式家具文化还蕴含着丰富的地域文明，是颇具地方特色的宁波传统文化之一。

    一位甬上文化专家在《宁波老墙门》一书中，高度赞美甬式家具，“正如宁波菜中海鲜、河鲜喜用清蒸一样，自清代以来，甬式家具首要的特点是精料加工，即在家具表面不髹漆的情况下，运用线形、兜接等装饰手法，使家具呈现优美的形态，并体现材质精美和用料的优良”。

    甬式家具这样做，不但要求材料的质地好，而且要求做工精湛，因为工艺细节都会透过透明的漆水，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套用现代语言，甬式家具很有些“结构主义”的意味。

    既然甬式家具重于精料加工，所以它们必然要在装饰手法上把料作的文章做足，这就使甬式家具尤重线脚，注重木质本身的造型变化，其中以“一根藤”工艺技法的运用最能表达这一理念。

    相比清式京、广、晋做家具的雕饰往往依附于大的构件上，甬式家具另辟蹊径，在被称为甬式家具“眼睛”的吉子上，苦心孤诣、殚精竭虑，以达到独领风骚的境界。这也是出自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得主吴圣东之手的甬式家具《梅兰竹菊》四条屏能够最终出彩的一大原因。

    宁波市文联原副主席周静书表示，“天有时、地有气、工有巧、材有美”的宁波孕育的甬式家具，早在南宋时期已形成风格独特的流派。这一传统遗珠中的地域瑰宝，千百年来，成为宁波地区发展历程中最鲜明生动的标志。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宁波有句顺口溜“城外和丰纱厂，城内红木工场”，可想而知，当时的甬式家具是多么兴盛。

    为了传承甬式家具蕴含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2009年“甬式家具制作技艺”被列为浙江省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吴圣东于2021年被评为浙江省第六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

    甬式家具博物馆于2017年开馆，博物馆使用面积3000平方米，共5层，展示明清时期甬式家具500余件。目前，甬式家具博物馆成为宁波市中小学生社会实践的大课堂和宁波人感悟地方传统文化的重要基地。

    “有积淀但需提升，传扬优秀文化非一馆之力所能促成。甬式家具蕴含的文化、可研究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值得一辈子去花工夫。”吴圣东通过收藏大量甬式家具来研究其中的制作工艺和文化内涵。他举整个家族之力，搜四明之珍千年之木，展甬上之艺，传先辈之技，倾情倾力奔走在保护和研究甬式家具文化上。

    甬式家具技艺传承后继乏人

    当前，非遗传承面临的普遍性问题是项目本身与当代生活渐行渐远，后继乏人，一些年轻人对非遗关注度不高。甬式家具也不例外。今年6月，在宁波市政协十六届二次会议期间，作为市政协委员的吴圣东提出了《关于发掘甬式家具历史文化精髓、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建议》。他认为，眼下甬式家具领域面临实物资料稀缺、流失严重的问题，以及收徒难度大、理论研究支撑缺乏等困境。

    “甬式家具技艺传承后继乏人，面临年久失传的危险。”吴圣东告诉记者，传统甬式家具工艺学习难度大，而骨木镶嵌、泥金彩漆、朱金木雕、金银彩绣是人们常说的宁波工艺“三金一嵌”，而甬式家具相关工艺更是高阶功夫活，学习这些工艺和设计的最佳年龄是十六七岁，随着社会审美趣味转变，现代社会的年轻人很少有对这类传统工艺感兴趣，更不用说能静心学习传统工艺。他在奉化开设了甬式家具工厂，目前厂里共有9位师傅，这些师傅没有一个是宁波本地人。他希望把甬式家具这一传统工艺传承下去，让更多人了解、欣赏甬式家具之美。

    甬式家具技艺传承后继乏人，究其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传统手艺学起来时间长，也很辛苦，且入门阶段收入比其他行业低。二是市场萎缩导致从业人员递减。尤其近几年受新冠疫情影响，坚守更加不易。三年前甬式家具工厂有20多位师傅，年产值能做到近千万元，现在人员和产值都减半了。

    据记者了解，目前宁波全市传承甬式家具工艺、从事作坊式经营的有七八十家，大多数以古旧家具修缮为主，从事甬式家具艺术创作的并不多，甬式家具技艺濒临失传。

    与此同时，甬式家具实物资料稀缺、流失严重或正在逐渐消亡，从事甬式家具文化研究的人员缺失，成为影响甬式家具可持续发展的又一瓶颈。

    目前，甬式家具的文化传承面临如何接上源流的问题。时代变迁、旧城改造，一定程度上使得经典传承的断档和没落。许多来博物馆参观的市民常常感叹“小时候，外婆、阿娘家里看见过”。而“00后”对甬式家具则是一无所知。一些业内人士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在传统甬式家具的基础上能做出新的东西，让宁波人用上有自己地域个性的家具。据了解，甬式家具博物馆展厅中有一把新的甬式太师椅颇为引人关注，这是吴圣东根据东钱湖南宋墓道前的石椅仿制而成的。

    资金问题影响博物馆运营

    开博物馆不容易，既要藏品精、展示生动，又要会宣传、会搞活动，更要能控制成本，这样才能“活”得长久。甬式家具博物馆目前一年开馆运营费用大概需要100万元，其中租金是大头。另外，甬式家具博物馆的基本陈列已经运行6年，也应考虑作必要的调整、更新或补充。

    “我早就在琢磨博物馆陈列改造提升工程，比如将甬式家具蕴含的清廉文化打造成独立展厅；另外，在布局上增加手工体验区域，重新打造一个儿童馆，并以椅子为主角策划宁波人的‘坐式革命’特展。”吴圣东告诉记者，这些设想要实施，意味着又将投入一大笔费用，而博物馆场地是租来的，他的规划没法施展。

    那么，自己造一家博物馆如何？

    据了解，在政策扶持力度大的鄞州区，民办博物馆造价最高补助为400万元，按每平方米300元至500元补助，建馆造价一般每平方米需要几千元，按三四亩地的建筑体量，一家中等规模的博物馆造价通常在数千万元，而后续运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样庞大的资金，是普通藏家和社会公众难以承受的。

    “能否在社区文化、街区文化融合发展上考虑与博物馆融合发展，比如采取‘公私合营’‘公建民营’等模式，由街区或社区出规划、出场地、提要求，甬式家具博物馆出展品、出运营？”有识人士提议，这样运作的好处，是双方共同助力打造新时代宁波文化高地，吸引更多的游客来了解和感受宁波传统地域文化。

    守护老工艺需跟上时代步伐

    随着全球化、现代化和城市化进程不断加快，用今天眼光来审视甬式家具工艺，它已经基本失去了生产、生活的需求功能，转而成为文化艺术品。唯其如此，更显珍贵。当前甬式家具技艺传承后继乏人，倘若不注重传承与保护，将面临失传的危险。这就凸显了当前甬式家具工艺抢救保护的紧迫感和责任感。

    对此，宁波工艺美术、文保、古建等领域专家和业内人士支了招。

    首先，希望政府加大扶持力度，引导甬式家具行业提质升级。通过各级非遗传承人的任命、工艺美术界的工艺大师评比、民间文艺“山花奖”的入围等举措，调动广大手工艺人的创作热情，激发他们创作出适应时代潮流的手工艺品，实现传承基础上的保护和发展。此外，给予资金和政策上的扶持。手工艺大多面临艺人“老龄化”、传人“稀有化”、技艺“衰退化”、资金“短缺化”、发展“迟钝化”的困境。要摆脱困境，迫切需要政府给予手工艺的传承基地、传承人以资金上的补助，运营场所的租金优惠，以及土地等政策上的倾斜和扶持。

    其次，通过产业化，实现甬式家具技艺自我保护。甬式家具工艺源于民间，散落在村落、街头巷尾，如果没有政府为其搭建大平台，它只能小打小闹、自生自灭，更别说产业化了。政府需要出台支持传统工艺振兴的扶持政策，如能与旅游、商业结合，形成文化产业，才能让甬式家具这样的老底子、老样式、老手艺走得更稳，传得更远。

    最后，推动相关艺术馆、博物馆高质量发展，传承传统文化，延续文化记忆。眼下借助博物馆平台可开展的保护措施不少。比如，对甬式家具传统文化进行深入挖掘整理，制定详细的甬式家具文化目录，专项收集和维修古代甬式家具，或抢救式“立此存照”，出版相关著录，拯救甬式家具；工艺传承从小抓起，开展传统文化进校园活动，通过组织“甬式家具”文化日、文化周等活动，让孩子们熏陶优秀传统文化；开发与地方历史文化有关的文创产品、漫画形象等，拉动区域文化产业发展；将甬式家具文化融入时代元素，吸引更多的年轻人自发地投身到传统文化的传承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