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弓 

    先说一下黄奇帆的重磅演讲。

    重庆市原市长、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学术顾问黄奇帆，在近日举办的一个发展大会上，发表了《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演讲。他分析了当下中国的竞争优势与他国现状，提出了一个观点，即当下中国的发展，很多看起来是问题，实际上是成果。他举的实证之一是，我们的轻工业、纺织业大量转移到了东南亚、印度，看起来是一个很负面的事，实际上恰恰是件好事。以前，中国出口的70%靠的是劳动密集型企业的产品，最近10年来，我们出口的90%是机电、电子等附加值较高的产品，轻工纺织品只占7%左右，这正是我们主动进行产业结构调整的一个战略性成果。

    黄奇帆是一位有丰富经历的经济学家，而且有大量数据为证，这个结论应该没问题。

    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他由此得出的一个带有普遍意义的结论——有些事看起来是问题，实际上是成果。

    现实生活中，类似现象真的还不少。

    比如人口老龄化问题。在新闻报道、专家论文、领导讲话中，说到老龄化，后面必定跟着一个词——问题，还有一个词——严重，总是说“中国的老龄化问题越来越严重”，让人觉得，这个“老龄化”似乎是件坏事。可在实际工作中，我们却不断采取措施，让“老龄化”越来越“严重”。比如，加快经济发展，使人们富起来，这是近几十年我们集中精力在做的一件大事。可是，人们手中的钱多了，吃得好、穿得暖、住得舒服了，人的寿命不就延长了吗？比如，大力发展医疗事业，不断研发效果更好的新药，让很多疾病能得到医治，这样人的寿命不就又延长了吗？比如，对老年人的关怀越来越周到，举办长者食堂，给老人发补贴，安排人上门帮助打扫卫生……生活舒适了，心情舒畅了，寿命肯定更长了。一句话，我们的一切努力，就是让人生活得更幸福。在国家的相关发展报告中，“平均寿命”肯定是其中一个标志性数据。可见，“老龄化”是我们追求的目标，“老龄化”越“严重”，说明社会发展得越好。

    说得小一点，一个人的性格特点，很多看起来是缺点，换一个角度看可能是优点。笔者在部队当兵时，排长、连长都是经历过战火的老兵，他们对待平时不太守纪律的“油条兵”，反倒挺宽容。就此现象专门询问过连长，“39式”（1939年当兵，指资格老）老连长说，别看这些兵平时吊儿郎当，打起仗来最先冲上去的往往是他们。衡量军人的优劣，打仗时的表现，无疑是最重要的。

    把黄奇帆的上述结论反过来看，也成立。有些事，看上去是成绩，实际上也是问题。去年10月，我写过一篇评论，其中提到某地警方三年来累计摧毁涉黑团伙100余个，破获相关案件1400多起。对于该地公安部门来说，这些成绩当然值得肯定。可是一位老友、上海某报评论部原主任看到后问我，短短三年，一个县级市居然发生了这么多涉黑案件？我一听，马上意识到，这个原本为了表扬当地公安部门成绩的数据，也暴露了该地治安上不小的问题。

    我们的反腐报道，有时也会产生这种效果。为了宣传反腐成果，罗列出一大堆数据，抓了多少高官、涉案金额多少亿元等。可是，老百姓看了并没有拍手叫好，反而说，怎么又出了这么多贪官！贪官多、涉案金额大，既说明反腐有力，也说明腐败严重。

    说了这么多实例，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绕口令：有些事看起来是问题，实际上是成果；有些事看起来是成果，实际上是问题；有些事看起来，既是成果也是问题；有些事看起来，既是问题也是成果。

    编这么个绕口令，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想再次说明一个道理：世上的人与事，是复杂的，看人论事不能片面性、简单化，而是既要看到正面，又要看到反面，全面衡量，正确对待——有了成绩，别沾沾自喜，到处张扬，要重视隐藏在背后的问题；出了问题，别灰心丧气，失去信心，要发掘被忽略的积极因子，使自己的头脑任何时候都能处于清醒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