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名片 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教研部副主任 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 国家重大科技专项首席管理专家 “新世纪百千万人才工程”国家级人选 许正中

处于开放前沿的梅山岛。 （许天长 摄）

大型集装箱船靠泊宁波舟山港。（许天长 摄）

    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进入加速演变期。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开。

    开放，是宁波最大的优势。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当下，坚持“高水平‘走出去’闯天下”与“高质量‘引进来’”的有机统一，强力推进开放提升，是宁波加快建设现代化滨海大都市的不二选择。

    在数字化时代，实现更高能级的开放，宁波的优势是什么？突破点又在哪儿？近日，记者就此采访了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教研部副主任许正中。

    记者 何 峰

    核心观点

    ■数字化变革浪潮的到来，使得世界各国突破地域限制，拓展到数字空间的连接互通。

    ■只有坚持开源共生、对等互利、开放融通、共享圆融和全球运作，才能在新一轮经济社会发展中占据优势。

    ■宁波要通过深化制度型开放，从国内“改革高地”向国际创新环境策源地转变。

    ■宁波打造国际开放枢纽之都，需要形成连接全球的网络。

    ■以数字赋能高水平开放，打造全球贸易的“产业大脑”和“治理大脑”标杆。

    ■发展好“地瓜经济”，通过网联全球资源，打造全球供应链节点城市。

    ■在新一轮数字技术革命中，建设世界级实验室极为重要。

    A

    把握大趋势 深化制度型开放

    记者：许教授，您好！您长期研究创新和全球化，曾赴50多个国家进行调查研究。当前，全球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快发展，您认为对经济领域有何影响？

    许正中：当下，我国已步入一个新的制度开放、嵌入式的全球化时代。不同国家的不同认知，导致世界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在这样的背景下，供应链韧性和弹性成为经济全球化的关键。企业的域外发展，必然要通过产业链的延伸和扩展，在全球范围内实现价值的创造和获取。尤其是类脑数字技术所主导的数字化变革浪潮的到来，使得世界各国突破地域限制，拓展到数字空间的连接互通。只有坚持开源共生、对等互利、开放融通、共享圆融和全球运作，才能在新一轮经济社会发展中占据优势。

    记者：在世界之变、时代之变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开的大背景下，宁波该如何加快全球化步伐、进一步扩大开放？

    许正中：宁波有很好的对外开放的基础和条件，在新一轮全球化进程中保持始终领先。在新的形势下，宁波要坚持和扩大制度型开放，深入实施自贸片区提升战略。

    党的二十大明确提出要深化制度型开放，在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方面深化改革。未来，宁波要从国内“改革高地”向国际创新环境策源地转变，从解决管理手段和程序问题转向解决体制机制问题，以制度集成化创新，提升通关便利化，打造市场化、国际化、法治化的宜商、亲商环境。同时，基于初级产品配置中心和储运基地的战略规划，畅通贸易大通道，培育大宗商品交易和结算中心，打造“一带一路”产能合作的重要节点城市。

    记者：在新一轮开放中，您认为宁波的最大优势是什么，宁波又该如何放大自己的优势？

    许正中：港口是宁波最大的资源。港口是连接内陆腹地和开拓国际市场的重要枢纽，宁波要依靠港口的“硬核力量”，融合并打通商流、信息流、物流、资金流的连接壁垒，充分整合外链资源，以国产化引领国际化，提升供应链能力。

    一方面，宁波可以大力发展港口供应链金融，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开展离岸金融业务，以“互联网+金融+贸易+产业”的创新模式网联全球资源，促进物流、人流、资金流和数据流的有序跨境流动和汇聚。

    另一方面，宁波要抓牢制造业基础优势，集成临港工业、商贸服务、物流运输等多种业态融合发展的世界级港口产业集群，大力发展海洋经济，引领全球海洋创新和海洋城市治理。

    B

    下好“先手棋” 推进全球“产业大脑”建设

    记者：人类社会正在进入以数字技术驱动的全新时代，数据生产要素产生的巨大生产力全面彰显。通过数字赋能高水平开放，您有何建议？

    许正中：宁波已塑造了高质量的开放格局，同时拥有高水平的制造体系。未来，可通过工程生态理念，打造全球贸易的“产业大脑”和“治理大脑”标杆。

    具体而言，就是以“技术—制度—管理—文化—标准”五位一体推进宁波全球“产业大脑”建设。第一，深度挖掘区块链、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技术在贸易场景中的应用，积极谋划港口、金融等行业大脑创新成果，以技术的深度融合应用不断定义贸易新模式；第二，创新平台治理和监管模式，建立内外贸一体化的嵌入式和穿透式监管体系；第三，在制度方面，宁波可在个人数据隐私规则、算法与伦理、安全与权利保护等方面加强国际合作、互联互通，探索建立“数字贸易大通道”；第四，积极营造对等互利的文化氛围，以普惠、包容的理念引领全球数字贸易发展；第五，通过“标准”穿透各要素、各环节，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推动数字贸易不断向前发展。

    记者：高水平开放，一方面要“走出去”，另一方面则要“引进来”，宁波如何在全球化中获得资源以促进发展？

    许正中：宁波正打造国际开放枢纽之都，需要形成连接全球的网络。全球网络有利于促进资源共享和优势互补，推动技术交流和合作，拓展市场和实现国际化发展，促进跨国合作和投资，拓宽视野和激发创新思维。宁波要发展好“地瓜经济”，通过网联全球资源，打造全球供应链节点城市，占据价值链高端。

    记者：如您所说，数字技术正带来新一轮沉浸嵌入式的全球化浪潮。近年来，宁波大力发展数字贸易、跨境电商等新业态，打通生产端、贸易端、消费端和科技侧。在以数字技术赋能对外贸易创新转型方面，您有什么建议？

    许正中：中国跨境电商引领外贸到了新的发展阶段，宁波作为先行者，应乘势而上，创建国家绿色贸易发展示范区，在中间品贸易、数字贸易、离岸贸易、绿色贸易等外贸模式上发力，整合跨境电商生态链、供应链，创新嵌入式监管等，从“产业带+跨境电商”到品牌“出海”，不断培育新主体。在贸易数字化方面，宁波应加强数字化手段，实现跨境电商和供应链的数字化，在跨境电商“网购”保税进口、“跨境电商+跨境仓库”的B2B2C模式下，为电商“出海”提供支持。

    C

    牵住“牛鼻子” 打造产业变革创新策源地

    记者：许教授，您曾提出，经济地理呈现三大特征，一是提高了密度，二是缩短了距离，三是减少了分割，从而促进了产业的升级。任何地区的一体化，都离不开产业集聚度和产业关联度及知识专业密度的增加。作为长三角南翼的经济中心，宁波在长三角的产业分工中应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许正中：作为长三角经济圈主引擎之一，宁波在产业分工中的定位主要是依托港口优势和制造业基础，发展外向型经济和先进制造业，与上海等城市形成错位发展、优势互补的格局。

    宁波的产业优势主要集中在制造业、港口物流和海洋产业等方面，与上海等城市相比，宁波在金融、科技、文化等领域的发展还存在一定差距。因此，在发挥自身产业优势基础上，通过区域间联动发展，鼓励区域内其他城市经营主体通过股权投资、契约式合作等方式，优化资金、人才等创新要素配置效率，充分撬动并盘活区域内的创新资源，创新产业技术标准认定等产业化运作。

    一方面，宁波要立足区位条件，依托自身的制造业基础和港口物流优势，利用数字技术赋能传统制造和服务形态，打造新的应用场景生态，为长三角地区的制造业提供原材料、零部件等方面的支持，同时为长三角地区的进出口贸易提供便利的物流服务。

    另一方面，通过与区域内其他城市形成资源优势补充，实现区域的高水平、有序竞争，共同推动长三角地区的高质量发展。

    记者：“向新质生产力要增长新动能”已成为共识，在这个意义上，区域一体化发展正从注重产业集群建设转向以创新集群为王。在长三角协同推进产业创新中，您对宁波整合培育自身的创新要素，以及利用区域的创新资源有什么建议？

    许正中：制度型开放需要充分释放开放的溢出效应。宁波在新一轮数字技术革命中，要重视把产业变革作为抓手，构建世界级实验室，支撑制度型开放的工程生态，打造产业变革创新策源地。

    我们知道，科学知识和技术知识需要经过“工程化”的过程才能成为直接的生产力，脱离“工程化”的过程，处于工程活动之外的科学和技术知识都仅为“潜在”的生产力。因此，要以“工程化”的理念进行数字时代产业创新生态的打造。

    数字时代的技术创新具有快速迭代的特征，宁波需要加强从0到1的原始创新，以开源开放共享的理念，充分调动域内和域外创新资源，打造长三角南翼创新要素聚合高地。对宁波而言，建设世界级的国家实验室尤其迫切和必要。

    首先，国家实验室能够吸引和聚集顶尖的科研人才，聚焦关键技术问题，开展原创性、前沿性的研究工作，为产业变革的发展提供坚实的科学基础和技术储备；其次，国家实验室能够成为产学研用协同创新的重要平台，营造集聚全球创新资源的研究环境，加快技术成果的产业化过程；再次，国家实验室可以依托优越的科研条件和学术氛围，吸引和培养一大批高水平的新质生产力的开拓者，为产业变革的发展提供人才支撑；最后，我国正大力推动制造业升级和智能制造的发展，构建产业变革工程生态，有利于推动产业升级和创新，有利于对标国际发展，有利于将宁波建设成对外制度型开放、对内创新发源地的世界级的产业变革创新策源地。

    记者手记

    许正中教授是著作等身的经济学大家。采访中，许教授用深入浅出的语言解疑释惑，以深厚的学养、卓远的见识为宁波“把脉问诊”。

    港口是宁波最大的资源，制造业是宁波的显著优势，宁波的开放有很好的基础和条件……许教授对宁波的优势和短板十分了解，因此提出的建议具有极强的针对性：

    深化制度型开放，畅通贸易大通道，加快提升全球链接能力，打造“一带一路”产能合作的重要节点城市；

    发展好“地瓜经济”，通过网联全球资源，打造全球供应链节点城市，占据价值链高端；

    数字化浪潮奔涌，宁波要打造全球贸易的“产业大脑”和“治理大脑”新标杆；

    在新一轮数字技术革命中，宁波要建设世界级实验室，打造产业变革创新策源地；

    ……

    不止于眼下，更在于未来。在许教授看来，奋力建设高水平创新型城市和持续扩大高水平开放，是宁波发展的“鸟之两翼、车之双轮”，而驱动它们相辅相成的，正是“数字化”。

    决胜未来，以高能级开放引领高质量发展！宁波正以把握未来的敏锐性、走在前列的自觉性，搏击数字文明新时代的潮头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