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四明周刊·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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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3月15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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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姚茶诗读不尽

    陈元振

    唐代陆羽在《茶经》中说,浙东的茶以越州为上品,“余姚县生瀑布泉岭者曰仙茗”。余姚是茶的故乡,千年茶文、茶器、茶碑众多,更有很多文人墨客将茶的馨香融入诗词之中,称之为“茶诗”。

    诗由茶而生,茶因诗而美。余姚最早的茶诗,至今已有近1700年的历史。茶与诗的相遇、相融,萌生了一个个耐人寻味的历史典故。

    (一)

    余姚现存最早的茶诗来自支遁。

    光绪《慈溪县志》记载,在“县西南四十五里”的支溪,因为早年支遁寓居于此得名。清朝陆达履在《重建支山寺记》中也说到了支溪、支山、支山寺,“寺以山名,而山水之得名,俗传支道林避地居此,故以名之。”

    支遁(314年—366年),字道林,东晋高僧,建元二年(344年)云游到四明山脉东部陆埠时,被支溪岙茂林修竹、奇峰峻岭的美景所吸引,恋景寓居,布道施经,创建律院,后称支山寺。

    据传,支遁在支溪岙探访茶农时,一位老农捧上茗茶,细细品尝,顿觉茶味醇正、齿颊留香,遂有诗句“霄崖育灵蔼,神蔬含润长。丹沙映翠濑,芳芝曜五爽”。支遁以“灵蔼”喻茶树,把茶叶比作“神蔬”,在红色的茶具中,茶色清澈绿亮,滋味鲜嫩甘爽,精神随之升华。

    支遁有关茶香、茶韵的经典诗句还见于《咏禅思道人》:“云岑竦太荒,落落英岊布。回壑伫兰泉,秀岭攒嘉树(古时茶树也称“嘉树”)。蔚荟微游禽,峥嵘绝蹊路。”

    在支遁的生活里寺必有茶、茶必有禅。茶入禅门,凡茶便成禅茶,支道嗜茶,禅茶便会绵延不断,寺院就沁满茶香。他在支溪岙这个宁静、闲适、和谐的环境中,邀请友人,品茶论佛,弥漫着清茶湿润的气息和令人心醉的友情。

    支遁被称为禅茶之祖,深深地影响了后来的皎然、陆羽、卢仝、皮日休等茶道大家。唐代诗人皮日休在《茶中杂咏·茶瓯》写道:“邢客与越人,皆能造兹器。圆似月魂堕,轻如云魄起。枣花势旋眼,蘋沫香沾齿。松下时一看,支公亦如此。”皮日休同支公一样,打坐在松树荫里饮茶,端起越人造的美妙瓷器,欣赏杯皿中的茶汤,只感到茶叶在杯中如同枣花一样旋转耀眼,喝到口中的茶沫,沾齿喷香,回味无穷。

    (二)

    余姚化安瀑布茶也是名茶,南宋《嘉泰会稽志》和光绪《余姚县志》有记载。

    化安山在余姚城东南,化安双瀑被视为奇观,雨后天晴,水声满谷,如入仙境。山上山下,都种有茶树。附近还有“邑中第一泉”——化安泉,水味甘洌,泡茶极佳。

    浙东学派鼻祖黄宗羲曾在化安山隐居、著述,百年之后又归葬于此。在化安山期间,黄宗羲写下了《余姚瀑布茶》诗句:“檐溜松风方扫尽,轻阴正是采茶天。相邀直上孤峰顶,出市俱争谷雨前。两筥东西分梗叶,一灯儿女共团圆。炒青已到更阑后,犹试新分瀑布泉。”这是余姚茶户采茶、制茶、卖茶的生活情景,洋溢着浓郁的农家情趣,犹似一泓清泉,舒缓泻出,读来十分亲切,让我们知道了从前余姚春茶是怎样制作的。

    黄宗羲还有一首《寄新茶与第四女》也写到瀑布茶:“新茶自瀑岭,因汝喜宵吟。月下松风急,小斋暮雨深。勾线灯落芯,更静鸟移林。竹尖犹明灭,谁人知此心。”

    爱茶的四女未回娘家采新茶,诗人立即为爱女寄去新茶并诗作,还引发了诸多人生感慨,壮志未酬,有谁能知这烈士暮年之心?唯有向懂诗的爱女略作倾诉。可见诗人寄茶只是引子,而诗意远在茶外。

    黄宗羲钟情化安山的一草一木,在《山居杂咏》中说:“数间茅屋尽从容,一半书斋一半农。左手犁锄三四件,右方翰墨百千通。牛宫豕圈亲僮仆,药灶茶铛坐老翁。十口萧然皆自得,年来经济不无功。”

    他跋山涉水,在足履四明、潜心草堂、学究著作之余,也与化安山的瀑布茶结下不解之缘,想必是执笔著作,间或持壶呷茶,继而再写。一盏孤灯照明,一杯佳茗清心,瀑布茶浸润了黄宗羲的笔墨,给后人留下了《明夷待访录》《易学象数论》等鸿篇巨制。

    在黄宗羲的心目中,化安山可与名山、名瀑媲美。他是借化安山的桃溪飞瀑、天然幽旷,抒发对自然、人生的深悟,而无借山水之美消释个人的飘零、忧闷之感。这就是黄宗羲超越世俗的高洁、理智之处。由此可见,诗人写化安山钟灵毓秀之美,实则是显露诗人心灵的博大、深沉之美。

    (三)

    “四明八百里,物色甲东南”。余姚的茶文化始于汉朝,兴于唐。陆羽曾来浙东寻茶品茶,在《茶经》一书中,5处记述了越州余姚茶事。茶助诗情,诗添茶趣。对于余姚茶事,历代先贤也留下了许多诗文。

    宋代戴表元在《四明山中十绝·茶焙》中写道:“山深不见焙茶人,霜日青妍树树春,最有风情是岩水,味甘如乳色如银。”这首诗描绘了四明山中制茶的过程和茶的味道,展示了诗人对大自然和茶文化的赞美和热爱。

    明代余姚人黄尚质有《采茶女》曰:“结束乌椎髻,携筐去采茶。归来笑相指,也插杜鹃花。”此诗如油画,逼真、自然,平淡中现天真烂漫,朴素里露闲情逸致。

    故宫博物院藏有余姚人孙月峰行草《谢史伯晋新茶》扇面,其诗文是:“姚茗论精品,佳园独占春。黄搴露里嫩,绿焙雨前茶。倦眼翻书涩,枯肠构句贫。原分芳鼎味,一醒睡乡人。”孙月峰向史伯晋诉苦,自己看书时感到眼睛倦涩,写文章时神思全无,这都是因为没有好茶可饮惹的祸。为此,伸手向友人要一些大岚“姚茗精品”,以便使自己的倦眼和枯肠得到滋润。

    四明十二雷茶来自一个民间故事。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三位去深山采茶的姑娘,满载而归之际,被十二道雷电击中,随之化作三座相连的山峰,永驻溪边。此后每年春雷隆隆之时,就会长出又嫩又香的茶叶,人们称之为四明十二雷茶。清代文学家全祖望,在虹岭建灶乞神求赐四明十二雷时曾写有茶诗:“高岗茗草并兰生,制茗当如兰馥清。彻夜经营调火候,全家揉焙到天明。老夫倦睡两三觉,小鸟欢呼千百声。起煮天泉香入口,建溪沽诸浪垂名。”

    嘉靖《余姚县志》记载:“秘色瓷初出上林湖,唐宋时设官监窑。”越窑青瓷主要产地是上林湖、牟山湖等一带,涌现出一批造型独特、釉色纯净、纹饰精美的茶器。

    水为茶之母,器为茶之父。唐代陆龟蒙《秘色越器》诗云:“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遗杯。”韩偓《横塘》诗中说:“秋寒洒背入帘霜,凤胫灯清照洞房。蜀纸麝煤沾笔兴,越瓯犀液发茶香。”

    宋代余姚县令谢景初在《观上林垍器》中描绘了上林湖周边烧制越窑青瓷的繁忙景象,“发窑火以坚,百栽一二占”,表达了对于工艺美术的热爱和传统文化的珍视。越窑茶器博得当时诗人的华丽赞美,盛行于饮茶风尚之中。温润似玉的青瓷泡茶,茶色清而香,茶与器相得益彰,云雾缭绕,香气持久而不散逸。

    余姚,素有“文献名邦”之称,余姚茶诗的故事读之不尽,让我们且饮一口茶后,慢慢品,细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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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