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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3月09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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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

记忆文学

  89

  正如预期,那几个“伪斗士”在网上对我骂成一片。据齐华在电话中说,他在大学资料室里看到,香港和美国的好几家华人报纸,都参与了对我的声讨。声讨的内容,都是说不该劝说那些家长,一劝说,就成了“中国政府的御用文人”。他们的意思,必须让那些家长不回帐篷,不受治疗,不怕瘟疫,不理堰塞湖,一直跪在那里,完成他们所期待的政治对抗。 

  我在电话中对齐华说:“你看,我只是对灾民劝说几句,他们就群起攻之,这算什么‘言论自由’?那些家长太可怜了,我们还要帮助下去。”

  齐华说:“更麻烦的是那么多网民,只看那些人的诬陷,不看你的文章,齐声起哄,你在一夜之间又成了全国的罪人。”

  我说:“这些网民也可怜,另一种可怜。”

  这件事情到后来变得更加怪异,国内一些报纸也都纷纷追随“网上民意”来围攻我。北京一家大报在总结2008年中国文化界的十大坏事时,把我对那些灾民的劝说,列为第二名。上海的一家文学报纸,也发表了类似的意见。

  对此我哑然失笑,心想政府正该快一点与那么多报纸脱钩了。如果这些报纸仍然被尊为“政府喉舌”,那不就等于政府自己在宣布,五一二地震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我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声讨,只在做一件事。 

  在都江堰灾区的废墟上,我曾见到一些粘满泥污的卷曲书籍。轻轻地捧起它们,我想,它们的阅读者已经走了,但阅读还要继续。正在这时,六七个路过的中学生认出了我,他们的课本里有我写的《都江堰》。 

  一个学生拉着我的手问:“余老师,您在《都江堰》那篇文章中特地写了‘地震前兆’四个字,是不是有预感?”

  我说:“不。我怎么可能有这种预感?那只是形容水声。”说着,我把他们拉到一起,问了每一个人家里受灾的情况,然后对他们说:“除了那水声,这里还会有三种声音。现在的抢救声,今后的重建声,最后,是你们的读书声。”

  他们非常懂事地点头。看着他们的小脸,我即刻在心里做了决定:必须在这里捐建几个学生图书馆,每一本书都由我自己挑选。 

  先向一个企业家咨询,如果要建一个图书馆,不少于一万册书,再配备现代的电子网络设备,要花多少钱。这位企业家说,要算一算。过两天他却告诉我,他身边的同行都愿意参与,要多少资金都可以立即汇到。我当即拒绝了,并说了拒绝的理由。我是由一个最小的图书馆开始迈步的人,这次要启动一个纯个人的循环圈:借书———读书———教书———写书———捐书……可以相信,从我现在要捐建的图书馆出发,还可能会有学生重启这个循环圈,然后再一圈圈、一代代循环下去。

  回上海与妻子商量,我们现在可以在剩余的稿酬中捐出50万元,用最精打细算的方式购买图书和设备,大概可以建三个学生图书馆。我悄悄安排了一个工作小组,把那笔钱交给了他们,关照他们低调实施。在我看来,向灾区作任何捐献,都不应该张扬。因此,我没有参加任何一次电视捐献仪式。 

  捐建图书馆的事,我甚至连自己的助理金克林也没有告诉,因为他历来被媒体关注,为人又诚实,容易说漏嘴。但是工作小组的行动还是引起了注意,一个记者不知在哪张报纸上猜测我可能要出20万元捐建希望小学。后来有人问起,我仍然没有透露实情,只是泛泛地说了一点我和妻子在慈善活动方面的心愿。 

  我捐建的三个图书馆,设在灾区的三所学校里。三所学校灾后重建的校舍都将在2009年9月1日开学时投入使用,我的图书馆应该早一点,在8月底之前建成。这是一个让人充满期待的紧张过程,除了不断地选书、寄书,还要选购电脑、摄像机、投影仪等设备,原来捐出的款项已经超过。这期间,我又到灾区去看了那三所学校,在操场上对每所学校的学生们作了演讲。 

  与此同时,我还为灾区余家远祖古羌寨的重建者写了两个大字:羌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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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