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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景泰蓝胭脂盒 |
□刘英杰 《红楼梦》中宁、荣两宅厅殿楼阁,峥嵘轩峻,府邸内七宝楼台,熠熠夺目,珍奇垛堞,处处讲究,特别是书中对起居摆饰、金银瓷杂、竹木牙角的描写,即便没有艺术加工,仅是名称都令人眼热心跳,艳羡不已。毫不夸张地说,一部《红楼梦》便是一本“藏宝录”。 从文物考古和收藏艺术的角度看,《红楼梦》器物绝非随心臆造或凭空杜撰。应该说,除了玄之又玄的“通灵宝玉”,曹雪芹描述的珍宝世界大多都是有据可查、有物可寻的清代顶级艺术品,随手拎出一件便能惹得后人无数惊叹。比如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提到贾宝玉“抓周”抓到的“胭脂盒”,是颇能代表红楼意趣的器物,虽然只是闺房之中的小物件,却有着丰富绚烂的文化传承和鬼斧神工的制作工艺,在后面多个章回中均有详细描述。 胭脂盒,顾名思义就是女子用来放胭脂、香粉的盒子,是古代女性闺房必备之物。女为悦己者容,化妆并非现代女性特有的专利,从某些方面来说,古代女子对妆容的注重,远远超出了现代人的想象。以胭脂盒中盛放的胭脂为例,古时胭脂又称作燕脂、焉支或燕支,据说早在商周时期便作为化妆品被女性广泛使用。彼时虽然没有“胭脂盒”的记载和确切的出土标本,但想必也有一番玲珑小巧的器皿雏形。 由于胭脂的流行,到了汉代,诗文中常有“红妆束素腰”、“青娥红粉妆”的吟诵,而匈奴民歌中则有“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的慨叹。其中“红妆”和“焉支”都是“胭脂”的代称,说明了无论农耕民族还是游牧民族,对胭脂都有着异乎寻常的感情。据载,当时女性不仅对胭脂制作方法、使用规范、香味成色有一整套严格流程,更对胭脂盒有着近乎偏执的审美趣味。正是在此时,开始出现了专门用来盛放胭脂水粉的玉石、琉璃胭脂盒。 唐代以后,胭脂盒的材质和制作工艺开始出现了丰富多彩的转变,除了瓷器以外,鎏金错银珠玉螺钿,雕镂镶嵌,各领风骚。唐代巩县官窑瓷质胭脂盒更是盛极一时,堪称绝品。到了宋代,由于瓷器工艺的繁荣,更为胭脂盒的制作和使用注入了新的内容和活力。 明清胭脂盒可谓数千年胭脂盒历史的巅峰,特别是贵族阶层对盛放脂粉的器皿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在《红楼梦》中有所佐证。书中第四十四回“喜出望外平儿理妆”对此描摹得十分仔细,平儿受委屈后被贾宝玉邀到袭人处,平儿聪慧伶俐,娇憨可爱,宝玉终于一亲芳泽自然喜出望外,赠送“市面上买不到”的胭脂香粉并亲自传授使用诀窍。其中盛放“香粉花棒”的是“宣窑瓷盒”,盛放“胭脂膏子”的是“白玉盒子”,以其在贾府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身份,联系书中对怡红院无尽奢华雅致的描绘,可以想见他珍藏的这些名贵脂粉的胭脂盒绝非凡品。 考证可知,“白玉盒子”当为羊脂白和田玉,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而更为珍贵的是“宣窑瓷盒”。所谓“宣窑”者并非窑址名,而是明代宣德窑瓷器简称,是大名鼎鼎的明代宣德年间景德镇官窑,代表着大明两百多年官窑瓷器的最高水平。作为明代官窑最为鼎盛的时期,景德镇烧制最优秀的是青花、祭红、甜白和霁青,其选料、制样、画器、题款和烧制,无一不精,可惜的是辉煌只有十年,且十年间由于工艺标准严格,所以烧制的瓷器量极少,故宣窑自明以下便为稀世古董。 宝玉妆台前小小的胭脂盒,在《红楼梦》中看似毫不出奇,却颇能体现贾府的奢华靡费和红楼梦的意趣,且不说书中描写的众多女性,闭目遥想大观园中莺莺燕燕、风情各异的十二金钗、十二丫鬟和十二女官,不知其闺房内更有多少稀世珍奇的胭脂粉盒,想必在具体的材质和形制中,或妖娆、或沉静、或妩媚、或清灵,映照着一个个缠绵氤氲的寂寞春闺,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精绝工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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