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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余岩(余云岫)中医思想研究的书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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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名中医王宇高在《本草纲目》上所作的眉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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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的传统中药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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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中药材的瓷坛 |
主讲人 朱道初 毕业于杭州大学中文系,长期从事教育工作,为浙江省特级教师。喜好文史,笔耕不辍,撰写散文、随笔、论文等多篇,有个人专著七部,由浙江教育出版社等出版。 民国十八年(1929)2月,南京国民政府中央卫生委员会开会通过一个关于“医学革命”的提案,名称叫《废止旧医以扫除医药卫生之障碍案》,也称《废止旧医案》(这里“旧医”指的是中医)。此举涉及到当时全国近500万人的就业生计,更关系到亿万国民生病就医的大事,自然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上海中医药界在当年3月17日发起召开“全国中医药团体代表大会”,15个省中医界团体代表赴沪到会,会场外有不少上海市民为之作出各种形式的呼应,场面相当盛大。 这场围绕废中医与保中医的斗争,与阿拉宁波籍名医有着密切的关系:《废止旧医案》提案人之一为余岩(余云岫),他是当时在上海行医的镇海籍西医,其人社会兼职有上海市医师公会会长、南京中央卫生委员会委员等。而代表宁波中医协会赴沪参加保中医行动的有奉化籍王宇高等中医师,王氏在反击废中医案中有令人瞩目的表现,被誉为“宁波中医界之骄傲”,在会上当选为“全国中医药团体总联合会执行委员”。 余岩提出废除中医案 余岩(1879—1954),字云岫,镇海澥浦人。清末鲲池书院停办,有一笔经费多余,邑绅决定派遣镇海籍6名士子赴日留学,余岩是其中之一。 余岩笃于旧学,追慕西学,曾于1901年入浙西新式学堂“南浔浔溪公学”求学,他除了学堂功课,还出于自学之需,购置了好几种数理化类书籍。两年后,他在上海宁波帮澄衷学堂任教。1904年返乡,在镇海籍翰林刘崇照创办的贵驷宝善学堂任堂长。随后在1905年赴日本留学,先入体育会肄业,再入东京物理学校,后入大阪医大。 余岩思想比较激进,倾力支持辛亥革命,曾跟随留日医学生“赤十字社”回国参加军事救护,足迹遍布上海等地。1913年再赴日本大阪医大继续学医,直到1916年7月毕业回国,任公立上海医院医务长。这其间,他大力译介西方医学,所著广为流传。 1917年初,余岩的力作《灵素商兑》发表,它详细地分析了中西医科学与不科学的概念,使读者得以了解病理与药理的关系,社会反响很大。虽然他只是一介“为糊口生计”的开业西医,但其视野却投注到整个中国的“医学革命”。他批判中医理论,力证阴阳、五行、六气、脏腑、经脉等种种“谬误”,批判脉法的“不科学”,并且指出中医不能预防疫疠的流行。他还认为中医的病原学说阻碍其科学化,断言只有通过废除中医,才能使中国医学走上正规,中国才能民强国富。 余岩的学术观点来自学习西方医学,但也受到晚清大学者俞樾和章太炎的影响。俞樾擅长考据,且是我国“废医存药”说的第一人,曾竭力否定中医。但俞樾晚年因自身病弱,对中医的态度有很大的转变,他曾为此自嘲说:“不能坚执废医论,反自营求却疾方”,对古代医药学文献作了深邃的研究,肯定不少古代流传下来的丸、散、丹、膏具有治病疗效。他为此亲自配制成药,除自服外,还推荐给亲友。章太炎否定中医理论五行学说,但对中医实际疗效却表示认可,还常参与中医改革的活动。余岩在日本期间受到章太炎的教诲,回国后仍多有接触,且屡与章师母作诗唱和;而在研读古典医学名著方面,也大多遵循俞樾规矩。看得出他在师承关系方面的脉络,但在废中医方面,他比两位前辈走得更远。 范文虎、王宇高抗争保中医 宁波作为五口通商城市之一,西医进入本市较早,发展也快。早在1843年11月,美国宣教士、医生马高温就来宁波开设诊所,1915年它改名为华美医院。其时宁波绅商也陆续效仿在城区和郊区兴办起各式西医医院,这在国内是很罕见的。 宁波的中医与西医多能相安无事,只是在1920年曾发生地方政府排斥中医之举。这一年,与北平军阀政府教育部屡有贬斥中医的举动相呼应,宁波最高行政长官会稽道尹黄庆澜公开宣言“应该取缔中医”,并令警察局出面通知甬城中医参加资格考试,“以决定去留”。以名中医范文虎为首的宁波中医界对此十分反感,借考试命题疏漏加以驳斥,于是考试之事只得作罢。 王宇高(1897—1979)是奉化剡源珠岩人,最早在山区私塾教书,1917年才锐意改学中医,从“日夜诵读”一本旧籍《重刻本草纲目》开始,又浏览群籍,请益前辈,终于自学成才。还在天童乡某小学当校长时,他就在为《四明日报》撰写《本草答问》、《论医杂著》、《珠岩斋医话》等普及中医知识栏目的文章,寓知识性和趣味性于一炉,受到医界朋友和普通读者的喜爱。1927年,他如愿在宁波市区开设中医门诊。 废中医案出台之前,王宇高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政府有歧视甚至取缔中医的倾向。有一次,省里发下“旧医登记表”,他看了很是反感,他说:文化有新旧,于是提倡新文化,打倒旧文化;医业分新旧,是不是要提倡西医而打倒中医呢?他代表宁波中医协会向省里提出质疑,省里推给中央,于是他就向中央卫生委员会质询:你们为什么把中医蔑称为“旧医”,你们下一步还准备干什么?卫生部长复函否认说,“旧医旧药”的称呼,只是为了统计方便,并非什么法定名词,不存在侮辱的意思。王宇高随即把这封信刊登在宁波中医刊物上向外流布。另一废中医提案者胡定安是南京市卫生局长,曾任镇海治疫所所长,其发表阐述废中医理由的文章,总是说孙中山民生主义怎么说,王宇高即撰文《与胡定安论中医药存废问题书》,予以驳斥,说胡文是拉大旗作虎皮,与民生其实是背道而驰。 推进中医科学化的探索 经“全国中医药团体代表大会”代表的抗议,以及国民党众多元老的支持,国民政府接受该大会抗议呈文,下令行政院通知所属部,将以前废中医的布告与法令“一律撤销”。于是一场废与保的斗争告一段落,全国照旧维持中西医并存的局面。但此事也引起了各地中医药业对自身科学化问题的重视,西医界也屡有不少关心中医药进步的举措。 譬如余岩,他对中医药下过极深的研究功夫。他以古代字书《方言》《尔雅》等有关资料对疾病称谓作了科学的考证和诠释,如他在唐代《崔氏别录》里发现记载有瘰疬与结核病同源之说,这要比法国呢克氏的发现早一千多年,因而撰就论文,提交到远东热带病学会,且作了报告,引起了世界各国出席代表对我国中医的注意和称赞;他指出二千年前中国古医书上就已有麻黄治喘的记载,但当前的研究者竟不知晓,走了很多弯路才接近这个事实,诚如他所言,这是不勤于查考古籍导致的失误。余岩身为西医,但也积极研制中药,临床多采用国产药物制成的酊剂、粉剂。 中医李庆坪是范文虎的高足,也是参加“全国中医药团体代表大会”的宁波代表之一,他后来在上海向余岩“执弟子之礼”,同行代表吴涵秋中医也有向华美医院院长“执弟子之礼”的轶事。 王宇高也开始以现代科学观念重新审视被他膜拜的《本草纲目》,对它的局限也不客气地进行批评。例如书中有“以饭压药”一说,他批评道:服药后用连咽淡饭的方法,使药物不得停留胃中,这完全是脱离实际的“理想(空想)之谈”,是“不可信”的;对书中“女子患赤白带”被误作与小肠有关,他指出是弄错了病灶位置,此病应属子宫、膀胱方面疾患,“何关小肠”?对书中引入古代笔记小说中的鬼怪传说表示不屑,直言“鬼怪之言不可入医书!”图片 胡龙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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