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波 

　　十月的阳光真好，正值樟村农民忙秋收，家家户户门前屋后晒着地作货。毛豆来不及摘下，几株一束倚墙晒着，或者掰开成人字垛，架在竹竿上；箩头盖等竹匾用来晒南瓜籽和棉花；毛芋艿起土时沾了太多的泥，又湿又重，干脆在水泥地上摊晒一天，待泥干了，再收拾就便当了。 

　　我在樟村生活了二十几年，对地里的庄稼都很熟悉，几时下种几时收获基本上了解个大概，但最近几年，发现农田里每年都有陌生的品种增加。前年父亲引种了秋葵，一种形状像辣椒的蔬菜；去年种了几株佛手山药，看上去很像佛手，味道像芋艿；今年种了菊芋，又名洋姜，跟生姜非常像，但不辣，母亲清炒了一盘给我们吃，那味道让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吃过的什锦菜里面的某一种酱菜。 

　　前几天跟着父亲去掏番薯，发现路边的地里有一丛陌生作物，植株高大，父亲说这是虫草。我问：“是冬虫夏草么？”他说不是，虫草有很多种，有的很值钱，有的很普通，这种虫草的根部长得也像虫。我不好意思把植株拔起来细看，因为是其他村民种的。 

　　樟村的番薯相对晚熟，时令已进入十月份，藤叶还是很茂盛，我知道很多作物要等到叶落藤枯的时候，才长得足够大，番薯当然也是。但父亲说，反正种得多，先掏一些你带回去吃吧。 

　　番薯的品种很多，有红皮白心、白皮白心、蛋黄番薯、紫番薯等，白皮白心水分足，且脆，我们习惯于生吃，权当是水果，紫番薯是这几年才引种的，味道好，产量低，市场价也高。还有一种番薯的名字很特别，叫“擂倒三”。“擂倒”就是“伏倒”的意思，番薯是藤本植物，秧苗长到一尺来长的时候，即倒地匍匐着生长了，“擂倒三”的意思是秧一伏倒，地下的番薯就已经有三斤重了，这当然是很夸张的说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擂倒三”的产量是所有品种中最高的，在粮食紧缺的年代，它最受农民欢迎了，至于口味及各种营养元素的含量就不去计较了。

　　我对父亲说，番薯还能长得更大，这次就掏少一点。父亲掏了两株“擂倒三”，两株紫番薯，两株黄番薯，每株都有不大不小的两头。番薯藤叶没什么用，弃之一边，我觉得有点可惜了，以前家里养着兔子和山羊，这是很好的饲料。父亲说，村里还有几户人家养着羊，他们会来拉去的。

　　樟村农民种的萝卜大都是圆形的白萝卜，今年父亲还种了一畦胡萝卜，胡萝卜的叶子跟白萝卜很不一样。父亲说，种得太密了，得删掉（摘除）一些。我就和他一起删，删下来的小萝卜和叶子拿回家做凉拌菜，也很好吃。

　　南瓜已经收摘完毕，田边地头扔弃着很多已经剖开了的老南瓜。这种扁圆形的南瓜不好吃，但它籽多，且宽大壮实，农民们只取其籽，南瓜摘下后懒得挑回家，就地剖开挖籽，瓜就弃置地头，任其腐烂作肥料了。 

　　父亲种的南瓜长圆形的，状如酒埕，俗称酒埕饭瓜，淀粉含量高，煮南瓜粥或者切块烤煮都是很好的早餐，但瓜籽少且小。半个月前，母亲曾给我送来两只，这次回去，她问我南瓜吃掉后籽有没有收起来，我说扔掉了。

　　她说，洗干净晒着呗，积少成多，炒瓜子很香的。说罢，她从罐头里倒出一把炒熟的瓜子给我吃，确实很香，就是太细巧了，吃起来麻烦。 

　　这回我又带回两只老南瓜，决定剖开时把南瓜籽洗净晒干，不为炒着吃，收藏着，等来年春天种到花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