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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云山房抄本《离骚草木疏》书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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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云山房抄本《圣宋名贤四六丛珠》书影(天一阁藏孙家溎家属赠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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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澈著《碑帖纪证》书影(天一阁藏朱赞卿家属赠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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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澈藏书印 |
主讲人 应芳舟 1982年生,浙江普陀人,宁波市天一阁博物馆馆员、宁波市政协特约文史研究员,研究方向为浙东地域史和宁波帮,公开发表论文十余篇,著有《一诺九鼎———朱葆三传》(与钱茂伟教授合著)。 范大澈,字子宣,鄞县(今宁波)人。他生于明嘉靖三年(1524)十月二十七日,今年恰逢诞辰490周年。 较早记录范大澈生平事迹的是清初胡文学辑选、李邺嗣叙传的《甬上耆旧诗》一书,“少司马东明公钦(指范钦),其仲父(叔父)也。子宣年二十馀,从司马至长安,题诗双塔寺壁,同郡袁相公炜见而奇之,延置西席,因有名。其后华亭徐相公阶更引为记室,子宣以是得交四方奇士,行卷相往来,名日益盛”。 可见,范大澈崭露头角,受聘为慈溪籍学士袁炜的塾师,进而成为徐阶的记室(相当于现在的秘书),这些都离不开其叔父———大名鼎鼎的天一阁创始人范钦(1506-1585)的有意培养。鉴于汉、隋、唐皆建都于长安,故唐代以后常通称国都为长安。北京庆寿寺因寺内有双塔,又称双塔寺。因此,《甬上耆旧诗》所言长安并不是指长安城,而是北京。这也符合范大澈自己的说法,他在《范氏集古印谱》自序中写道:“不佞自嘉靖己酉时年二十有六,书剑无成,从仲父东明先生游燕京”。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来,范大澈创建了自己的藏书楼———卧云山房。他的卧云山房藏品规模庞大、种类丰富、特色鲜明,在当时完全可以与范钦的天一阁匹敌,而且在域外典籍、异书秘本以及古印收藏方面,范钦的天一阁也难以望其项背。 广泛搜罗域外奇书 范大澈科举之路受阻后,转而在外交生涯中有不俗表现。“以太学生再试不第,补鸿胪寺序班”。明代时在鸿胪寺设序班,额定50人,官阶为从九品,主要职责是掌整理殿廷行礼时百官之班位。 在担任鸿胪寺序班期间,范大澈多次被委以出使的重任,“其时国家方盛,使节所临极海内外。子宣年三十七使琉球,四十二使辽东,四十七使朝鲜,五十三使车里木邦、缅甸、大甸诸国,五十七使九边,六十一再使辽东,六十五使安南,凡七奉玺书,进秩二品。”(《甬上耆旧诗》)范大澈在奉令出使的时候,享受极高的外交礼遇,据郑梁《讷庵范公传》记载,“其出也,仪伟壮丽,从士几数百人,所过兵官皆戎衣,执槖鞬,负弩矢前导,至则国君郊迎。而公又乐观,凡经行名山大川,九边之壮阔,五岳之隆崇,四裔之荒僻,刘览题咏几遍。” 频繁的外交活动,为范大澈收罗域外书籍、游历名山大川打开了方便之门。同时他也爱好秉笔著述,著有《碑帖纪证》、《灌园丛谈》、《卧云山房遗稿》、《沧瀛外史漫稿》、《史记摘丽》、《范氏集古印谱》等。 用俸禄大量购书抄书 范大澈的藏书并非来自祖上遗留下来的书籍,而是依靠自己的俸禄所得用于购书、抄书。流传至今的图书不多,且以抄本为主,如《北堂书钞》、《刘宾客文集》、《刘梦得外集》、《圣宋名贤四六丛珠》、《离骚草木疏》、《逃虚子诗集》、《医方抄》、《大观法帖总释》等。这些离不开范大澈当年雇佣抄工的辛勤付出。 据记载,范大澈“性酷嗜钞书,每见人有写本未传,必苦借之。在长安邸中,所养书佣,日抄多至二、三十人,接几而食”。其藏书量不小,“以行天下远,所至得秦汉以来图书至四五千有奇”。他不仅收藏图书,而且兼及名家书画,不分中外,“尤爱法书名画,自唐宋以来名迹,及异国人所作,怪雅毕集”。鉴赏碑帖的能力也非同一般,“家藏拓本甚多,凡初本、肥本、原拓、赝拓、硬黄纸、枣木板、银锭纹,过眼即辨秋毫”。 范钦与吴门藏书家王世贞曾有交换书目的约定,以供对方选书、抄书,被传为书林佳话。范钦与范大澈尽管叔侄关系融洽,但是在抄书这一点上,似乎并未达到互信的程度,一个是视书如命,一个是“性酷嗜钞书,每见人有写本未传,必苦借之”,因此两人的冲突在所难免。这在一则流传已久的传闻中得到了体现:“初,司马公(即范钦,司马是官职,即兵部侍朗,司马公是尊称)归里,于宅中起天一阁,藏书极浙东之盛。子宣数从借观,司马不时应。子宣拂然,益遍搜海内异书秘本,不惜重值购之充其家。凡得一种,知为天一阁所未有,辄具酒茗佳设,迎司马至其家,以所得书置几上。司马取阅之,默然而去”。(《甬上耆旧诗》) 民国《鄞县通志》称,范大澈“初之聚书也,盖有激于仲父钦吝于假观”,这是不全面的。其实,范大澈在此之前就有从事藏书的活动,只不过受到范钦不肯出借的影响,“益遍搜海内异书秘本”,一个“益”字说明他在原来藏书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大了搜集典籍的力度。 明代收藏古印第一人 在印章方面,范大澈更是收藏宏富,数量达到四五千枚之多,堪称明代收藏古印第一人,他还“择善纸,造朱自为印谱,常循玩不释手”。因此,范大澈不仅是一位藏书家,更是一位鉴藏家。他之所以有鉴赏碑帖的眼力,源于自己收集碑帖数十年积累的功力,其收集碑帖时间早,而且品位很高。如他在《碑帖纪证·泉帖》中说:“予初至京师先得一部,罗龙文闻而欲夺之……嘉靖癸丑,予携之归,过吴门,质之文太史衡山翁。翁曰:‘绝佳,不易得者。此用匮纸拓,可宝之。’抵家,丰南禺知而索观,又欲夺去,予亦不与。要之,奇品可遇而不可求耳。”文中的罗龙文、文征明、丰坊皆一时名流、学者。范大澈收藏碑帖早在“初至京师”即20多岁时就已付诸行动。 范大澈藏书印众多,有“范大澈印”、“范印大澈”、“范氏子宣”、“子宣父”、“卧云”、“范大澈图书印”、“沧瀛外史”、“鄮西范氏”、“平生乐事”、“句章灌园叟”、“西园”、“明州范生”、“四明真逸”、“金峨玉几”、“丹山赤水”、“南海钓者”、“典属国印”、“典客侍从之臣”、“宝墨斋”、“沧州外史”、“对此展玩咀嚼”、“自为葛天之民”、“万书楼”等。 范大澈育有二子,即汝桐、汝木,其中汝桐将其父珍藏的古印章辑成《范氏集古印谱》十册,成为中国印谱史上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文献。 卧云山房书、楼无存 郑梁在《为陈怡庭寿范简岩七十序》中写道:“鄞邑好古藏书之家,丰氏而后推范氏。”这里的“范氏”不应被视作范氏天一阁,其实也应该包括范氏其他族人,特别是范大澈的藏书活动。 “(范大澈)既家居,筑室西皋,复与里中贤士大夫品书第画,垂二十年。卒年八十七”(《甬上耆旧诗》)。由此可知,范大澈年老交还官职回乡约在万历十八年(1590),藏书处应该就建于回乡之后。范大澈的藏书楼有多个名称:西园、宝墨斋、卧云山房……后世称卧云山房为多,地址在城西范氏世居地前莫家巷一带,今已不存。 不过,与天一阁书楼以及许多藏书保存至今的情况相比,范大澈的卧云山房颇为不幸。范大澈在世时,已有蚁蚀、偷窃等现象的发生,这显示书楼的藏书管理不够严密。 万历三十八年(1610)九月初六,范大澈去世,葬于东钱湖朱山湾。其后,卧云山房藏书纷纷散出,如《初学记》、《艺文类聚》、《佛遗教经》等均曾流入清宫。以至于和范大澈家族有姻亲关系的李邺嗣不无感慨:“余少时曾见其印谱一、二册,及选《耆旧集》,往从其家借书,虽残失过甚,尚有存者。近更得吾友郑梁所作《鸿胪传》,叙其七使外国,因忾然想见一时车书之盛,而士大夫家惟以藏书相尚,四部焕然,无奇不出。今日追慕其风流,不可复见矣。” 卧云山房藏书在范大澈后裔中延续了数代,在他的曾孙一辈中仍有所保存,但是作为整体性已经不复存在。正因为卧云山房书、楼无存,加之又没有传世的藏书目录,这直接影响了后人对其藏书地位的评价。今人编写的史志中少有提及卧云山房的,抑或有所提及,亦语焉不详,令人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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