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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30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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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梦想和诗意的人生会走得更远

———当代著名诗人叶延滨访谈

  三江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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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延滨,1948年出生。当代著名诗人、散文家与批评家。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原《诗刊》杂志主编。著有个人著作40余部,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法、德、日、意等多国文字,先后获得十月文学奖、四川文学奖、北京文学奖、郭沫若文学奖等40余种全国及省级以上文学艺术奖。

  11月8日—10日,他应邀来宁波参加第二届宁波文学周,并在余姚作主题讲座。

  □记者 陈晓旻

  

  记者:首先请您谈谈这次参加宁波文学周的体会。

  叶延滨:我跟宁波的渊源应该有10多年了吧,当年我在《诗刊》做主编时,在全国发起了《春天送你一首诗》活动,这是一个公益性的大众化文学活动。我们在全国不同的城市都举办过,但是有的城市没有坚持下来,或者不能连续地举办,惟独宁波做得非常好,不仅年年举办,而且还坚持了下来,因此我年年来宁波。最近两年,宁波又举办了文学周,我有幸成为评委,对宁波也感觉愈加亲切了,宁波的作家朋友也越来越多。

  诗歌是宁波的长项,首先宁波有悠久的诗歌传统,最近几年,荣荣又获得了鲁迅文学奖,整体而言,宁波的诗歌呈现老中青三代的梯队式发展,这个群体在全国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当然宁波在小说方面也有不错的成绩。这种良好局面的形成,一方面是上下都很重视,更有久远的传统、多年的积累形成了良好的氛围,像现在宁波就有好几个自己的文学奖项,民间也有一些文学活动,使得文学能够健康发展。

  

  记者:还记得您发表的第一首诗吗?

  叶延滨:我读诗写诗都较晚,我最早发表在刊物上的诗,是1973年3月在《解放军文艺》上发的一首民歌体的小诗“女队长的画”和《陕西文艺》1973年二期的“春从北京出发”。头一首是任务,我在部队工厂当新闻干事,可我们的小厂没那么多新闻,写诗能在军队报刊发表,算完成了任务。第二首是生活感受,我那时在秦岭山区铁路边的部队工厂,写冬天里开过的一列火车,朦胧地表达对“春天”的渴望。

  那时候可以发表作品的地方特别少,《解放军文艺》一期有4页的诗歌,《陕西文艺》每期只发两页诗歌。大概是给《解放军文艺》投稿的一年后,我同时收到了两家杂志社的信。《解放军文艺》把我一年来投的几十首诗歌逐一编号,还附上了退稿信。信是雷抒雁写的,他没有点评我的诗歌,只是表扬了我的勤奋,鼓励我继续努力。还赠送了我一个专用的笔记本,我特别激动,说明我写的诗歌他们看了,我和雷抒雁的交情也从那时开始持续了一辈子。不久,《陕西文艺》给我寄来了一个开会通知,邀请我参加陕西省的诗歌创作座谈会,我当时傻眼了,我可是一首诗都没有发表过呢,而与会的大多都是知名的诗人。结果在会上他们告诉我下期的《陕西文艺》将发我的一首诗,同时让我到他们这儿来当编辑。

  一个月后,我被“借调”到《延河》当业余编辑。虽然才半年,但是相当于让我读了一所大学。因为在杜鹏程、王汶石、李若冰这些前辈作家身边,在被查封的作家协会图书馆里,“以批判用”为理由,在几个月里我系统地阅读了中外及“五四”以来的100多部诗歌名著,可以说是“恶补”,这也奠定了我的文学基础。

  

  记者:在1980年夏天的“青春诗会”上,您说过这样一番话:“在我们今天的时代和社会中找到自己的坐标点,在纷繁复杂的感情世界里找到与人民的相通点,在源远流长的艺术长河中找到自己的探索点。三点决定一个平面,我的诗就放在这个平面上。”这是否就是您对于创作“平面”的定位呢?

  叶延滨:在1980年“青春诗会”上我说的这三点,也是我对时代、艺术、生活的基本定位。

  我本来不是写诗的材料,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是数理化更好,也一直想学理工。我姐姐是清华大学自动控制系的学生。我高中毕业前一年的夏天,从大凉山的西昌坐了三天汽车到成都,又坐了三天的火车到北京,在清华大学的学生宿舍过了一个假期,一心准备考清华。天不遂愿,来了场文化大革命,一下子把我抛到社会最基层,农村、军马场、工厂、机关,转眼就是12年,当我再次考上大学时,已经30岁了!我原有的各种发展可能都没有了。然而12年血与汗、泥与水的生命体验,让我的笔下流出诗与文来。比方说,在那次“青春诗会”上我写的《干妈》,是写我与一个农村老大娘共同生活的细节与情感,那是真实有生活的东西,我到农村给这家人当了一年的干儿子,一间窑洞里睡觉,一口锅里吃饭。这首诗,过了30多年,有几部新中国成立60年的诗选都选了这首诗。其实,这首诗对今天的读者来说再不会有当年读者的感受。而当年为什么这首诗“火”得不得了?因为有2000万知识青年,跟我有相似的经历,我诗歌中说的事他们一读就能掉泪!它可以得奖得到社会的承认是因为我反映了时代的声音。

  

  记者:从上个世纪70年代初开始创作到现在,您觉得自己的创作状态有了哪些变化?

  叶延滨:我自己觉得诗写得越来越好了,但是大家记住的都是我成名那段日子创作的作品,这让我有点郁闷,哈哈。我觉得创作是根据一个人的经历和阅历而变化的,刚开始创作的时候是外在的,写看到的世界,是现实主义的传统手法。后来,逐渐向内,看自己的内心和世界的关系,进而再向上,把形而上的思想用诗歌表达出来。但是无论写什么样的诗,要明白面对怎样的群体。比如今天我的作品的读者群是有阅历的知识分子,和我早年创作时候的青春年少是不一样的,那时需要寻找生命的激情,会写很多恋爱的诗歌,但是现在就不会了。

  进入改革开放以来,我开始用另一支笔创作,也就是杂文。我是作家出身,和报纸上写杂文的方式不同,我更多是以文学的方式切入,而不是新闻的角度。那时《新观察》每期都会发我的一篇杂文,也让我有了更多的兴趣。于是,令我感动的事情,向往的东西,我用诗歌来表达;而让我愤怒生气的事情,有观点想要表达的事情我就用杂文来表达。自我的诗歌和社会化的散文,有了这两个出口,我的创作可以保持敏感点,保持与时代的同步,既不会在自我的探索中局限,也不会在创作中闭塞。

  

  记者:您在中国最有影响的两家诗刊《诗刊》和《星星》担任过主编,这些年来诗歌从兴盛走向寂寞,您的体会是什么?

  叶延滨:任何文学样式的发展都是有机遇的,它是和时代紧密相关的。其实,现代诗歌自从诞生到现在近100年,每个历史时期都为中国文坛提供了具有代表性的诗篇,记录了时代的声音和脉搏。

  诗歌在上世纪80年代是全民参与的大繁荣期,但在今天,大众传媒进入视频时代,诗歌很难用画面来表达,于是它回归到了一种常态,诗歌的受众从整个社会变为爱诗之人。但关注度小,不等于它没有前景。事物总有热有冷,这是正常现象。单就写作水平而言,目前已有很多新人超过了上世纪80年代的著名诗人。现在也有各种各样全国性、省级诗刊,诗歌的内部发展还是健康的。

  

  记者:诗歌是相对比较纯粹的作品,您觉得诗歌的理想状态是什么?或者一个诗人的目标是什么?

  叶延滨:诗歌的存在是为了记载人类情感的历史,不管在哪个年代,诗歌的活动从来没有中断过。在所有的发展中,诗歌都和人的精神生活有关。所以,诗歌的理想状态应该是成为现代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精神伴侣。正因为诗歌是比较纯粹的东西,更多关注人的内心,所以可以读诗的现代人是幸福的,因为读诗需要有闲有文化有修养,读诗的人内心更丰富。

  我曾经说过诗歌起着变速器的作用,曾经对此持反对意见的人现在也提出了“慢诗歌”的概念。过去我们讲诗歌是号角,是武器,那是在革命年代,而现在是和平年代,人们更多的是关心自身的生存状态和内心幸福,而诗歌可以让你在嘈杂中找回自己找回安宁。

  在多元的时代,造就多元的诗歌,我觉得诗歌正在回归它的本源。比如在汶川大地震的时候,不同身份的诗人写出来的诗都那么感人那么真实,为什么?大家都有这份共鸣,共同的关注点,但是过后大家又回归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一个诗人和社会发生关系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

  

  记者:最后,给那些喜欢诗歌、还在写诗的文学爱好者一些建议吧。

  叶延滨:首先,选择读诗和写诗,无论你是不是会成为一个诗人都是件快乐和幸福的事情。如果真要写诗,不要过于迷恋技巧的东西,而是要用心去体会被感动的东西,能够感动人才能激发你的情感,也才可能打动别人。对于孩子来说,脱离动画阶段正是进入诗歌的最好时期,所以引导孩子读诗是很重要的,因为诗歌和青春有关,青春的状态就是诗意的状态,发呆、憧憬、冥想等都是诗意的状态。诗歌是指向未来的,有梦想和诗意引导人生,一定会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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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