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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07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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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派小说家的一次自我窥探

———读《我自己的陌生人》有感

  □冷枫

  

  张怡微年纪不大,但创作的小说多年来是屡屡获奖。从最早的新概念作文一等奖,《上海文学》中篇小说大赛新人奖,到后来陆续而至的台湾联合报文学奖短篇小说评审奖,《台湾时报》文学奖短篇小说一等奖,香港青年文学小说高级组冠军……以及今年的“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散文奖”。这个复旦中文系写作专业的博士生和我们一般认知上的很多青年作家多少有些不同:她的教育背景非常好,在文学创作尤其是小说创作上完全是一种“科班出身”,属于纯粹的学院派,师承著名海派女作家王安忆;同时,她又有着自己独特的写作经历和日渐鲜明的文学个性。

  我看过张怡微的一些小说集,有长篇的,也有短篇的。这一本《我自己的陌生人》是她的第一本散文集。她说自己在出版这本集子后,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类似的书了,言下之意是依然要将主要的精力放在小说写作上。张怡微虽然写得勤,写得好,至今为止的身份依然还是个标准“学生”———作为复旦大学的博士交换生,她继续在台湾求学,当然学的还是写作。所以从某种程度而言,她的创作,具有“实习”性质。既然是“实习”,她便总是用一种求学者的态度在审视着自己,或者说从一个局外人的视角窥探作为“小说家”的自己是否合格,是否优秀,是否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其实不管在读者群还是职业作家群中,一直流行着一个探讨不止的问题,那就是“作家能不能通过教学、培养而获得”。不可否认的是:现实中,很少有顶级作家是从象牙塔中产生的。一个个笔底生花的文学大师大多来自于广袤无垠的现实生活中。张怡微至今身处象牙塔,然而对于生活本身,她也从未忽视。她在磨练自己的写作技能,也在思考自己的文学路途。她在《我自己的陌生人》一书中,回顾了自己十四年的写作生涯,在生活阅历和时代氛围中寻找着某种推动自身在文学道路上行进的力量。这其间,很多细碎芜杂的思虑通过一篇篇精彩的文章真诚地展现了出来。这本书的意义与其说是作者对自己写作生涯的阶段性总结,不如说是貌似风轻云淡,实则意义不凡的一次自我窥视和赏鉴。

  在此书的“微尘之舞”部分,是作者少小时候的生活片段,里面游荡着一种离异家庭的孩子欲说还休的惆怅。有点想诉苦,可是出于天性中的自尊,又不愿意让人笑话自己的脆弱、尴尬,所以便硬挺着。家庭之外,她所感知的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一些沪上景观也不时隐现在字里行间。这些文字,由切肤的感受组成,也是从作者自身记忆中汩汩流淌出来的,所以写得宛若清泉,自然流畅。尽管没有太多欢乐成分,但还是让人看到了一个有着丰富世情特色的大环境对于一个少年作家的深刻影响。在“写作课的秘密”一辑中,作者“言归正传”,文笔转向了有力、自信,开始从专业技能的角度介绍和诠释自己对于文学创作的诸多理解。对于相对有些抽象的内容则尽量写得形象、实在,叫人读起来觉得不“空”,言之有物,品之有味。她认为写爱情小说,情节设计已很难出新出奇,关键要找到最合适、最巧妙的“小说的容器”,即文字探入这个故事的角度和方式。她在上海听过王安忆的写作课,在台湾听过吴念真的剧本课。两相比较,两位老师所强调的侧重点各有不同。吴念真熟稔于营造某一句话之于小说人物命运的翻转之力,倒并不苛求人物完整生命历程中的其他细节。而王安忆对情节推进的动机非常执着,她需要“知道”该动机的合理性。任何不明确、不具体,或者说无缘由的情节发展对她而言都是不安的。最后一辑“尖锐和抒情”是作者的一些文学评论文章,篇幅短小,文字简练,言语犀利。我一直觉得张怡微的中短篇小说质量要高于她的长篇创作。在这些精短的评论中,我再一次见识了她“于细微处见精神”的一种文字张力,以及她平素在阅读前辈小说时所汲取到的专业养分。

  张怡微还很年轻,且一直非常努力。她能在小说创作的间隙出版一本散文集是相当不错的选择。这就好比一个人辛苦跋涉了一段可观可望的路程后,有必要找个适当机会回头看一看一样。看看走过来的时候,曾经迈过了多少崎岖坎坷,走过了多少本可避免或难以避免的弯路,甚至曾经是否萌生过的投机取巧来找捷径的念头……凡此种种,过一过脑,清一清心,然后继续坚定自己的目标,这对这位行路人今后的直面前行是大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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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