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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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10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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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老人

有所忆

  ◎王亚萍

  

  记忆中,他是一位善良而可敬的老人。初次相识,是在十来年前,他坐了很远的车,风尘仆仆赶到学校来探望我,为了不打扰我上课,一直等到下课才来找我,关切地询问我的学习和生活,得知我一切都好的时候,他就点点头,嘴里说着:“那就好,那就好。”没有多余的话,我却感受到了他的切切关爱之心。也不肯久作停留,就为了看我一下,似乎就放心了,然后又坐很久的车返回。当时他已年近古稀。

  暑假了,我去看望他,他很是精神抖擞,自己在屋后湖边的荒地上翻弄整修了一块很大的菜圃,菜畦与田垄梳理得整整齐齐,杂草全无,架上的丝瓜与豆子密密挤挤,地里的辣椒与番茄红绿相间。我随手拔起一棵植物,竟然拽出了一大串结得密密麻麻的花生,敢情这地下也全是宝贝啊!一块生机无限的菜园! 

  得闲的时候,他带我走街串巷,细数家珍,告诉我每一条街巷的历史和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当然也包括他的人生经历。他对这些街巷实在是太熟悉了,当初就是在他的管理下一家一户、一店一厂,一步步发展起来的。几乎迎面走过的人都认识他,点个头,问个话,寒暄一两句,充满了温暖的气息。他对这个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是很有感情的,连说话的语气里也透露着温暖与慈祥。 

  我有时给他写信,他即使视力不好,也每信必复,工工整整地用钢笔写在信纸上。这让我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识字班的故事:新中国成立后不久,他们那些青年干部文化程度普遍不高,政府安排他和一批同志去参加干部学习培训班,识字脱盲。 

  几年后,假期里我带儿子去看望他,他特别高兴,逢人就说:“看,这是我最小的孙子!”话语中透露着喜悦与欣慰。他带孙子上街逛着买东西,有时老远就能听到祖孙俩的叽里呱啦声,尽管说些什么外人听不懂,尽管小孙子还要他牵着抱着,他也不觉得累。爷孙俩到菜园的时候,就听到他说:“看,爷爷厉害吧,这些全部是爷爷种的呢!”表情很自豪。有时小孙子蹲在地上,拔起一棵葱或者一头蒜的时候,摘下红番茄绿青菜的时候,弄得满手都是泥巴,他就在边上一阵大笑,孩子是玩得自得其乐,他是乐孙子之乐,真的是老少齐乐啊! 

  到了傍晚时分,爷孙俩就坐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那阵子,小孙子刚好在幼儿园里学了一首《八月十五月儿圆》的歌,就唱给他听,他也特别喜欢听,听的时候很享受的样子,于是,院子里就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孙子稚嫩的歌声:“八月十五月儿圆,我为爷爷打月饼,月饼圆圆香又甜,送给爷爷一片心啊。”然后,满院子都是他呵呵的笑声。 

  夏末初秋,我通常会收到一个大大的邮寄包裹,里面是花生、芝麻、豆子之类的,我知道,那是他的劳动成果。通电话的时候,只听到他一阵乐呵呵的笑声,“好,一切都好,不用挂念。”

  再后来,是过年了,我和儿子回家看他,他清瘦了许多,坐在院子里,望着大门口,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见我们,似乎一下有了精神,眼睛用力眨着,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那时他已经得了轻微的老年痴呆症。虽不能说,却也是慈眉善目,和小孙子一起坐在凳子上,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爷孙俩都掉了门牙,互相望着嘻嘻地笑。我按下了相机,拍下了祖孙俩的照片,院子里互望微笑的老人与小孩,在淡淡余晖中让人感觉那么温暖。 

  一直认为他有很坚强的意志和很健康的身体,平日里又有专人看护和照顾,生活中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所以对他生病也没太担心。直到接到他病危的电话,我才意识到,他已经是八旬多的老人了。我赶紧带着儿子回家看他。他躺在床上,瘦得不成人形,已是弥留之际。我的眼泪不由流了出来,大声地呼唤他,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和我的孩子,眼神是那么的平静和慈祥,嘴角分明露出了一丝微笑。 

  按照家乡的风俗,我带着孩子给他行了大礼。儿子还不太理解,问到:“爷爷是生病了吧?”后来看到桌上供奉着他的照片,又说到:“爷爷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追悼会上,前来吊唁的人很多,院子里挤满了人,很多是我不认识的。在悼词中我才了解到很多他未曾提及的经历。对我来说,他是一位宽容而开朗的老人,是我儿子的爷爷。

  总第5765期 投稿邮箱:essay@cnnb.com.cn 摄影 曹旗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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