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成 

　　当我付出第一笔租金，确信这３间平房、半亩菜园、一个兔场以及院墙外２亩农田，起码在一年的时间里将“属于”我的时候，我激动得真是无以复加。蓦然间跳出一个词———“地主”。哈，我也当一回地主啦。在第二天的日记里，我写下了“回到大地”四个字。 

　　算起来，自从考上高中离开农村那一天起，上学、参军、进城，我离开大地已经４０多年了。虽然，说离开，我们何尝有一天离开过“大地”？但我们失去“家园”———无论是物质层面或者是精神层面的———确乎已经很久了！ 

　　经过精心的计划，我用这２亩土地和３间平房安顿了两个和我一样来自异乡的失地农民兄弟，也安顿了自己的心灵。

　　我们首先除去了园里的杂草，播下了第一批蔬菜种子；请来了村里的拖拉机手，把２亩农田翻耕了，种下了从一个美国公司邮购的牧草；然后，在朋友的帮助下，引进了１１５只种兔。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饲养1000只以上的兔子，作为我们的“支柱产业”，获得经济收益；利用源源不断的兔粪，种植２亩优质高产的牧草和半亩菜园。我们用优质的牧草，作为兔子必不可少的补充饲料，并降低饲养成本；我们将在菜园里种出足够两个工人和我们一家食用的真正的“绿色有机”蔬菜。 

　　简单地说，我构想的是一个“迷你型”的循环经济模式：养兔赚钱———兔粪种地———牧草养兔，周而复始……在我看来，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彩虹一般美丽的“圆圈”：完全没有环境污染，除了少量的水和电，几乎不损耗任何能源，完全的低碳。我从美国和澳大利亚引进的最优秀高产的牧草，没有任何病虫害，因此根本不需使用农药。最重要的是，我坚信当我们的田地在持续不断地施用优质高效的有机肥以后，将从历年来过量使用化肥和农药造成的土质濒临“死亡”的状态下解救出来。根据我的估计，我们生产的兔粪每年将达到３万斤以上，以此来养我们的２亩半土地，足以使它肥得“流油”。 

　　为了支撑我的田园计划，我和两个工人约定：无论盈利还是亏损，我都将每月付给他们不低于在工地打工的标准的工资；一切生产成本和经营风险，全部归我；而如果有了盈利，都将是他们的。 

　　那么，我将获得什么呢？我将获得精神的愉悦和成功的快乐。就这么简单。

　　于是，从那个秋天开始，我们经历了无数个“第一次”，收获了无数个“希望”。我们期待着菜园里播下的蔬菜种子发芽，从第一次收获到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最新鲜、最无毒无害的蔬菜。我们在引进种兔一个月后，惊喜地迎来第一窝小兔；紧接着母兔一批批怀孕，小兔一批批出生、一批批长大。我们将信将疑地注视着２亩牧草，终于看到外国的牧草在我们的土地上发芽、长叶，果真一批一批地收获着油嫩肥硕、营养价值很高的牧草。开始我们比较保守，只让怀孕和喂奶的母兔享受，后来发现产量高得吃不完，于是决定隔三差五地让全体1300只兔子“集体加餐”。由于两个工人的精心喂养，也完全得益于我们优质的牧草，我们的兔子长得又大又好。甚至连养了二十几年兔子的专家，都不得不夸奖我们的兔子的确养得好。辛勤的劳动，终于获得了回报：我们出售了第一批兔毛，出售了第一批商品兔，有了接连不断的经济收入……我们甚至已经充满了信心，原来准备第一年的亏损，将变成盈利！ 

　　几个月后，我们又租下了邻近农民的１亩土地。春天里，我们在地里施下了厚厚一层兔粪。我们的牧草都是一次种植可以连续利用多年的，所以无须再扩大种植面积。我们打算利用新增加的１亩地种植特色农产品，比如黑色的花生和紫色的番薯。我们将恢复原始的农耕方式，比如大量施用有机农家肥、尽可能少或者说像使用“味精”一样地辅以化肥。我们宁愿辛苦得多，用人工拔草，而坚决拒绝化学除草剂。我们将随时引进最新的农业科技成果和新品种，我们将以传统的农耕方式，生产出营养价值和经济价值更高的特色农产品。

　　“回到大地”半年后，我的生活方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离开书斋走向田野，离开电脑来到地头。为了尝试我的循环经济模式，我给自己放假半年：半年里不写大作品。晴天下乡种地，雨天在家读书。有一句日本歌词怎么说来着？“城里不知季节变换”，可由于不论是养殖还是种植，季节和天气都密切攸关，所以大自然的阴晴圆缺和寒凉冷暖，在我来说，不再是引起文人式的多愁善感，而是每天实实在在要考虑的因素。当我迎着朝阳或者晚霞，荷着一把锄头逡巡在田间，就真正有了一种脚踏实地、天人合一的感觉。 

　　这年的五一，四个家庭带着四个孩子来到了我们的农庄———就让我们夸张一点称它为农庄吧！年轻的父母和幼小的孩子，一到农庄都被迷住了：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很少看到过植物怎样在地里实实在在地长着，青蛙和蚂蚱在田间鸣叫和跳跃。除了狗和猫，他们几乎看不到实实在在生活着的其它动物。我给每个小朋友抓了一只还不到满月的仔兔，让他们带着到牧草地里玩，直到太阳偏西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有两个家长给我打电话，说这一天是孩子最开心的一天；而且第一次不用大人催促，顺利地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文。 

　　呵，大地母亲，让你所有的孩子都回到你的怀抱里来，让他们享受在大自然中的真正的欢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