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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2月15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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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贾宝玉”到“李商隐”

———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钱惠丽访谈

  三江访谈

  人物名片

  钱惠丽,1963年出生,浙江诸暨人。国家一级演员,上海越剧院副院长。著名“徐(玉兰)派”小生。主演的剧目有《红楼梦》、《西厢记》、《追鱼》、《西施归越》、《紫玉钗》、《啼笑因缘》、《真假驸马》、《玉簪记》、《断指记》、《舞台姐妹》、《白衣卿相》、《韩非子》等。曾经获得中国戏剧“梅花奖”、文华奖“文华表演奖”、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主角奖、全国金唱片奖等奖项。

  

  2月6日,新编历史故事剧《双飞翼》在宁波大剧院上演,钱惠丽领衔主演。

  □记者 陈晓旻

  

  记者:新编历史故事剧《双飞翼》是关于唐朝著名诗人李商隐的剧目,您饰演的李商隐想给观众展现怎样的人物形象?

  钱惠丽:其实以前我对李商隐的了解仅限于他的诗,比如这首在舞台序幕时用中国画“画轴长卷”的舞台样式展现的《无题》诗:“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还有生活中常常被引用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等。直到我开始在舞台上创作这个人物时,才知道他的人生如此坎坷,生活如此落泊,年少时期如此艰辛。我当然是从文本结构来塑造这个人物的舞台形象,展现的是情与理的冲突,知识分子渴望功名前程与坚守天良正义的冲突,李商隐的兄弟情谊与纯真爱情的冲突。表面上看,李商隐是在爱情和兄弟之间选择,但实际上是他人生道路的抉择,是为了仕途违背原则还是坚持自我人格的选择。

  这种感情冲突极为动人,在表演上要求有非常浓烈的感情,在残酷的现实中又要体现诗人的诗意和浪漫。

  

  记者:您还饰演过另一个难度系数更大的角色“韩非子”,他是位思想家,您如何把握这个角色?

  钱惠丽:用婉约的越剧来表现韩非这样的战国思想家确实有一定难度,也是从来没有过的。题材经过各位专家多年的打磨。从角色表演上来说,首先在韩非的人物造型上,我放弃了小生的兰花指,以更为贴切的外化形式体现韩非内心的沉重;韩非面临丧国之痛,我就借用老生的台步以显示人物的沉稳。其次对于唱腔的设计,本身我学的徐派唱腔以高亢洒脱为特色,然而韩非是个严谨的法家思想家,所以,我采用了质朴、含蓄的方法处理唱腔,同时又以饱满的声音激情演唱,使人物此时此景的情绪弥漫在唱腔中。在节奏的处理上,更多地从人物出发,将唱、念、做、舞都处理得相对“一板一眼”,以使舞台节奏与人物性格相契合。

  尽管演出得到了很多的好评,但到现在我还是觉得留有一些遗憾。如果有时间,我愿意再打磨这个角色,对于历史人物的演绎,很有挑战性也很有意义。

  

  记者:您一直演小生,演得最多的是《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演了1000多场。演了那么多角色,您自己最喜欢哪一个?

  钱惠丽:确实很难回答这个问题。《红楼梦》中的角色对我的个人成长有着决定性的作用。《玉簪记》、《真假驸马》则是经验的积累,使得我有能力可以创造人物,开拓角色。等到《舞台姐妹》时,我饰演的角色时间跨度最大,也是得到肯定最多的。同一个舞台我要饰演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如果一位成熟的演员还是在刻意追求观众的掌声,追求甩腔厉害,那么她演的只是“行当”,算不上是成功的。我认为一个好演员,应该会创造角色,能刻画人物,也就是根据人物来设计唱腔、形象和节奏,“会演人物”。

  

  记者:普通的读者和观众都会好奇,习惯了扮演男性角色,在生活中的做派会不会也大大咧咧的?

  钱惠丽:我的个性从小就是这样,坦率、真诚、简单,我宁愿把心思用在如何演戏、如何把握角色上。

  

  记者:听说您当年是因为看了越剧电影《红楼梦》才决定要去学越剧的?

  钱惠丽:是的,我出生在诸暨杨芝山脚下的小山村里,打小是个爱唱歌的丫头,没事唱呀唱的。1978年,一部被雪藏了15年的越剧电影《红楼梦》复映了。那一年,我才15岁。有同学告诉我,诸暨县城里正在放一部让人看疯了的电影,好看得很,要不要看?我想,既然有这样好看的电影,那就去看吧。于是我们两个小姑娘相约起个大早,奔向20公里外的县城。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

  那一夜太难忘了!我没想到越剧《红楼梦》居然这么好听!我从此喜欢上了越剧!我第一次知道如醉如痴是什么滋味,满脑子都是“宝玉”———宝玉的潇洒身姿、宝玉的高亢唱腔。回家的20公里路不再那么长,电影里有无数的东西值得回味遐想。我忽然很想走出这杨芝山,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一个演员,有个舞台去唱贾宝玉。

  刚开始我是自学。回到家,有线广播成了我的老师,只要有越剧播放,我都认真听,跟着学。1980年的1月,我顺利考进了诸暨越剧团。

  

  记者:真正对您产生巨大影响的是徐玉兰的指导,给我们聊聊您眼中的徐玉兰老师。

  钱惠丽:我对徐老师永远抱着崇敬的态度。徐老师现在90多岁了,唯一的遗憾是,我太忙了,陪伴老师的时间太少。

  我很有幸当年成为徐老师的弟子。1980年初我考进了诸暨越剧团后,在剧团老师的指导下边学习、边排戏,不到半年时间,我就在诸暨县城第一次登台亮相了。一场“宝玉哭灵”唱下来,让许多人知道诸暨出了个“小贾宝玉”。1980年7月,剧团到绍兴演出,并在地区获了奖。9月唱到杭州,在省里获了奖。后来有一次上海越剧院的周宝奎老师看了我在杭州演出的一场《红楼梦》,很认可我,于是在周宝奎老师的引荐下,我见到了敬慕的徐玉兰老师。1983年,我跟着诸暨越剧团到上海演出《红楼梦》,徐老师亲临现场给诸暨越剧团的小演员审排,从分析人物的性格特点开始,一个动作一句唱腔细心指导,使得小剧团的《红楼梦》得到了大上海观众的认可,我也正式成为徐老师的入室弟子。

  

  记者:一个优秀的演员能够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创造出自己的艺术语言,也就是所谓的流派,您对流派怎么看?

  钱惠丽:对于流派的概念,记得有一位老师曾经说过:没有人能够接得上我的戏说明自己本事大。越是好的戏越是不容易流传,因为难度大。形成自己的声腔、表演特色,有条件时,进而能形成自己的艺术流派,这是很多有成就的艺术家共同追求的目标。但是流派贵在一个“流”字,而不是简单地重复所谓的“特征性旋律”。我不愿意复制,即使同样的旋律,用来塑造不同的人物,也应该用不同的唱法来演唱。演员首先是要唱得好、唱得动听,在这基础上,唱腔与表演融为一体,协调统一,这才有可能创造出新的流派。

  

  记者:越剧是个年轻的传统戏曲,之所以能成为有影响力的大剧种,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创新,想听听您对于戏剧创新的理解。

  钱惠丽:任何艺术都需要推陈出新。现在的越剧演员都在承前启后的传承中,所以我们要保留一些规律性的精髓的东西,比如虚拟的舞台、唱腔的技巧等。相对于传统戏,现在的节奏越来越快,内涵也越来越丰富,唱腔也在根据角色人物、时代、演员本身条件在不断地改变中,创新是必然的,吸收其他各种艺术的养分,也是越剧不断成长的动力。

  我觉得现在对于演员的要求比过去高多了,不仅要嗓子好,还要扮相好,还要会创造角色。而作为传承人,除了本身是个很好的创造者,还要会传播这门艺术。

  

  记者:现在可供选择的娱乐方式很多,您认为越剧怎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年轻观众?

  钱惠丽:对于戏曲的爱好需要潜移默化地培养,就像一颗种子,给它养分才会发芽成长。所以我并不觉得一定要急着把年轻人拉进来。我记得有很多戏迷告诉我,以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候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越剧和京剧等,怕被同学称为“老土”。过了些年,发现有些流行歌曲太简单了,还是戏曲有吸引力。所以我想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只要我们把文化传承好了,并赋予戏曲在节奏、形式、内容等方面的时代特色,自然会有观众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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