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昕旭

　　老五是哑巴，但能听懂人家说话。老五没事就在镇上捡垃圾。老五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学校。每天放学后，学生们一走，老五就提着编织袋，准时地来到学校门口捡空瓶子。

　　那天下午，老五走到学校前面的小桥时，看见一个小男孩正蹲在桥头玩弹子。老五上前连比划带说，意思是叫小男孩别在路中间玩。小男孩看老五一眼，不但没起身，还咿哩哇啦地学老五说话。老五的脸涨红了，朝小男孩伸了伸拳头。小男孩朝老五吐吐舌头，然后埋下头继续玩弹子。

　　忽然，一辆小车从前面的公路上冲过来，冲上小桥，眼看就要冲到小男孩面前。小男孩吓傻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旁边的人们一声惊呼。老五一看，猛地把小男孩往旁边一推。小男孩跌进了河里。车子一下就冲了过去……

　　老五忙跳进小河，把小男孩拖上了岸。

　　老五认得那小男孩就住在旁边，家里开着一个小超市。每次经过那个小超市，老五都喜欢朝老板笑笑，但老板却从没对他笑过。

　　上岸后，老五一手提编织袋，一手拉着小男孩就往超市走。走到超市，老五看着老板，指着小男孩，咿哩哇啦地连比划带说。老板听了半天，不知老五说些啥，也不管了，忙带小男孩进屋换衣服。

　　老五朝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下，把编织袋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了下来，也不管衣服正滴着水。

　　不一会儿，老板帮小男孩换好衣服后走出来，看见老五还坐在那里，愣了一下，问，你还有啥事吗？

　　老五抽着烟，偏着脑袋看着老板。

　　老板从人们的议论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老五，没说话，想了想，掏出皮夹，从里面拿出一百元钱，丢在老五面前，说，拿去，拿去买包烟抽。

　　老五一愣，看了看地上的钞票，摇摇头，看着老板，又咿哩哇啦地说了几句。

　　看着老五的样子，围观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老板站在那里，哼了一声，说，别给脸不要脸，事情究竟是咋样的还不清楚呢。

　　老五身上滴着水，抬起头，望着老板，涨红着脸，咿哩哇啦地连说带比划。

　　人们猜测，老五肯定是认为钱太少了，于是都帮老五说话，说别人救了你儿子的命，不是老五反应快，你儿子肯定出车祸了。如果出车祸，是啥结果谁也说不清楚。人们说完，又劝老五，说算了，钱不钱的无所谓，快回去换衣服，要不然着了凉，感冒了就惨了。

　　老五摇摇头，看着老板，一动不动。

　　老板又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说，钱钱钱，就知道要钱。你说你救了我儿子，我儿子还说是你推他下去的呢。说完，又拿出一张一百元钱，丢在了地上。

　　老五看了看老板，浑身颤抖着，指着地上的钱，摇摇头，又摆摆手。

　　老板一愣，既而是一脸怒气。啥？你是啥意思？你摆手是不是说你不要钱？你不要钱是不是要东西？

　　老五摇摇头，又咿哩哇啦地说了一通，边说边比划。

　　老板还是不知老五说些啥，就问，那你说你究竟想要啥？这超市里有啥东西是你需要的，说，任你拿就是！

　　老五看着老板，再次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老板，又指指小男孩，再指指自己。

　　这时，旁边一位年轻人看懂了老五的手势，说，我知道他想要啥了。

　　老板一脸狐疑，望着年轻人，问，他究竟想要啥？

　　年轻人朝老板笑笑，说，他想要你对他说一声谢谢。

　　老板一听，彻底愣在那里，脸一下就红了。

　　老五看着老板，微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