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江丹 

　　在我眼里，水果是世界上最暖胃也暖心的食物，也许是因为它带着大自然的色彩和气息，也许是因为它不烫手也不凉心，也许只是因为和记忆有关，让我看到包裹水果里面满满的暖意。  

　　童年的记忆有点断层，在母亲的提醒下渐渐拼凑完整。话说父亲当年服役于北方军营，作为空军地勤兵，每月有一箱红苹果的福利，在那个水果贫乏的年代算是较优厚的待遇，可家里还是不够分。一箱苹果不到３０个，父母那时是点滴不沾水果的，可家里还有我姐妹两个娃。母亲告诉我，她当时是这样劝导姐姐的：妹妹要上幼儿园，每天能拿着苹果去，就不会被别人看不起、欺负了。真不知道这样没有逻辑的劝导有没有说服了当时正在长个、长身体的姐姐，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确切地记得每天提着小布袋上幼儿园，布袋里装着一个大苹果，想来之后我能长成苹果脸，可能和那些年落入口中的红苹果分不开。  

　　上学的年纪，我们随父亲转业回了南方，能吃到更多的水果了。印象最深的是每年夏天，父亲都会亲自去山里给我买满筐的绿葡萄，通常是当天刚摘下来的。多年之后，每次当我去买葡萄的时候，那眼光让水果贩子都咋舌，质疑地问我：你是哪里的专家啊？呵呵，一笑而过。只是任我怎么挑，也找不到父亲当年那种味道清甜、吃多少都不会腻口的绿葡萄了。

　　不能忘怀的还有外婆的蜜橘，那是父亲每年橘子正上市的时候捎去的，可是外婆总是小心翼翼地存在小坛缸里，等我放假去她的老屋的时候，她才踮着小脚取来给我剥开拌着白糖吃，味道好甜！可是当时我心里觉得外婆好傻，那小坛子里的橘子大概烂了一半，虽然她笑的样子也好甜。写下这段的时候，莫名怀念起多年前，还有机会坐在床沿边，一口一口拿着勺子喂她尝猕猴桃，看她那没牙的笑脸，孩子一样说：好知足，天下的美食都让我吃遍了！回忆总是这样牵扯人的心弦，像某种思念，长长地，穿越时空。

　　说起这水果，不能不说的是那西瓜，不知道我好这口是不是因为母亲当年的栽培，那时候姐姐已经工作在外住宿了，母亲忙于工作，于是暑假里，半个西瓜经常成为我的午餐，习惯之后，我对西瓜情谊愈发浓重，除夏天的沙地西瓜爱不释手外，冬天有时候也忍不住去店里挑个西瓜解解馋。唯一生厌的时候是那年怀上宝宝的艰难时刻，吃什么都是进一口，吐三口，连西瓜也包括在内。吐黄胆水的日子真的不堪回首，庆幸的是母亲想法治好了我这病，她拿来水果机给我榨苹果，那汁水的样子没法描述，丑！可那个味道也没法说，鲜！试想５个苹果才榨出半玻璃杯的汁，岂是外面卖的鲜榨水果可比的？只记得那汁水顺着嗓子眼就这样妥妥地入胃，仿佛安抚了心中千万只奔腾的小野马。 

　　不知不觉中，为人妻为人母好多年了，说起写这篇文章的创作灵感，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受午觉前看了水果微信里商品的蛊惑，一觉醒来，傻傻地望着天花板想：此时此刻，倘若能伸手就拿到蓝莓、椰奶冻这样诱人的好东西，世界该有多美好啊！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起身子就下单。下午货到手了，只是没想到梦想实现的最终甜蜜不是因为终于被我抱入怀中，纳入口中，而是当我看着宝贝儿子大口大口地在那往嘴送，更奇怪的是吃在他嘴里，味道却融化在我口中。一直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只尝过那么一口。 

　　不甘心，继续为梦想而奋斗，这次我狠狠下一大单的车厘子，我就不信，这次我还会舍不得自己吃，还会只拿来喂小子。事实上，当那一大单车厘子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不忍独享这美好的心情，于是不小心福泽到身边的好朋友一二三，呵呵！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我希望这甜甜的味道和美美的心情，大家都能体会。回家后，继续喂食我家那头的小猪，迫不及待地想看他满足的表情。最让我心柔软的是，很少吃水果的母亲也尝了一个说：好甜！无法描述我听了这话的复杂心情，醍醐灌顶一般又回到孩提时，紧跟着母亲身后像讨零食，死皮赖脸地、万般讨好地：“老妈，这么新鲜，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吧！”奇了怪了，味道就这样又一次神奇地传到我的味蕾，散漫开来，我盯着手中的车厘子愣住了。 

　　终于明白了，原来当年姐姐礼让我的红苹果，父亲摘来的绿葡萄，母亲的独家苹果汁，外婆那缸永远等我的蜜橘，为什么入口能有这样的味道，都是缘于躲藏水果身上那份恒有的温度，不凉不烫，暖暖地，直抵达心窝。  

　　原来，爱你的人眼里，不管那水果落入谁的胃，味道都在那里，甜甜的。至此我相信爱的味道就是水果的味道，爱的温度就是水果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