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弄养病的托勒特与浙东纵队的领导合影。

９０岁的抗战老兵盛林和丈夫回忆70年前参与营救美国飞行员托勒特的往事。

　　□记者 龚国荣

　　为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７０周年。６月１日，记者随同宁波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副会长萧群、方平等人，来到北京部队某干休所拜访了今年９０岁的抗战老兵盛林。

　　她曾是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司令部卫生所所长，亲自参与营救了美国飞行员托勒特。

　　在北京温煦的早晨，她向记者讲述了７０年前那段血色的历史。

　　美国飞机被日军炮火击中

　　到盛林家时，她正半倚在沙发上吸氧。见到记者特意从宁波赶来，她马上摘下氧气管，招呼老伴唐炎把她扶起来。

　　她腿脚不便，只能用两把椅子撑着才能站起来。在记者的询问下，她一边回忆，一边咳嗽，老伴在她背后轻轻地拍打她的背。７０年前的故事，在她时断时续的叙述中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１９４４年下半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已进入大反攻阶段，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也处于最后胜利的前夕，美军在西太平洋向日军逐岛进攻，并接近我国的东南沿海海岸线，准备在杭州湾两岸登陆，进攻日军。

　　８月２１日、１０月２０日、１１月２日，以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在延安三次致电华中局：“美军可能在杭州湾登陆，应十分注意发展宁波、杭州、上海三角地区工作，配合美军作战……”

　　与此同时，日本侵略者在舟山和浙东沿海地区也加紧筑机场，打山洞，妄想阻止盟军登陆，负隅顽抗，作最后的挣扎。

　　１９４５年１月１７日，美军第十四航空队驾１６架ＰＦ－１战斗机，从江西遂川起飞，突袭了上海龙华日空军基地，日军猝不及防，仅十分钟就炸毁日机７４架。

　　１月２１日，美军第十四航空队第２３战斗机队从江西遂川起飞，飞行员托勒特中尉驾Ｐ５１野马式战斗机，不幸在上海上空被日军地面炮火击中。

　　飞机坠落前，托勒特跳伞降落在黄浦江的龙华咀大绞圈村的一块麦田里。

　　从浦东秘密转送到四明山

　　当时，托勒特全身多处烧伤，被当地村民薛雨亭、吴进根等发现，转移到一家茶馆。这家茶馆是新四军浦东淞沪支队交通员吴进根的地下交通站。

　　安顿好托勒特后，吴进根马上向浦东地区新四军浙东纵队淞沪支队报告。

　　当时淞沪支队与出事地相距几十里，支队长朱亚民获悉，立即派出短枪队，连夜出发，营救美国飞行员托勒特。

　　浦东支队立刻把托勒特救护到支队部，并且秘密转移到浦东南汇海边一个堡垒户潘金楼家里暂住，等候海防大队的船来接应。

　　支队领导热情接待托勒特，一边派陈也南、俞淑萍、俞梅平等三位卫生员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又派人到上海等地采购牛奶、面包及罐头食品。

　　淞沪地委宣传部长金子明，讲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他跟托勒特攀谈后得知：托勒特是中尉军衔，美国阿肯色州人，２２岁，独子，１９４３年参加美国空军，１９４４年１１月来华参战，已参加过１３次空中战斗，这一次到上海是对日军目标进行战略侦察的。

　　１月２２日，淞沪支队支队长朱亚民电告浙东纵队司令部，何克希司令立即回电：“浦东平原，隐蔽困难，纵队司令部将派海防大队船来接，请到浦东海边等候。”

　　１月３１日晚上，浦东南汇的一个海角，停泊着一艘新四军浙东纵队海防大队派来的船。

　　托勒特在金子明、沈桂昌等十几位战士秘密护送下，穿过日军封锁线，渡过杭州湾，经慈溪古窑浦，于２月１日，安全抵达四明山梁弄浙东纵队的司令部。

　　盛林医生治疗托勒特

　　托勒特被接走后，日军闻讯前来搜查，无功而返。

　　第二天，他们又派出２０多名宪兵封锁了大绞圈村，对村民逐个拷打，仍一无所获。

　　最后，日本宪兵把当地保长薛和尚和他１２岁的侄子薛镜如抓到上海东昌路宪兵司令部，关押了两天，施用酷刑。最终，薛和尚被活活打死。

　　到梁弄后，托勒特被安排在司令部的大院里。一个单人房间，一个烧旺的火盆，由司令部卫生所所长盛林医生专门治疗。

　　盛林说，当时，托勒特面部、手部都有严重损伤，虽在浦东经过急救，但还要仔细诊治。

　　当时天气严寒，他们在房子里生了火盆，还派人到余姚、宁波城里采办面包、咖啡、炼乳给他补充营养。

　　过了一段时间，托勒特很快恢复健康，他很激动地在一次欢送会上说：“上帝保佑你们，希望你们和我们联合起来，把日本法西斯打败，一起过幸福自由的生活。”

　　一件棉长袍温暖托勒特

　　２月８日，托勒特身体基本恢复，浙东纵队司令部何克希司令与他进行了一次详谈，由浙东行署文教处处长黄源做翻译。当时司令部驻地是在梁弄一幢大房子里，一同住着的还有房东的一家，与托勒特也很熟悉，房东还经常给他唱抗日歌曲。

　　有一张托勒特与谭启龙、何克希、张文碧、刘亨云四位领导合影的照片，就是在这幢大房子堂前照的。

　　同年３月７日，浙东纵队政治部在梁弄大操场召开“庆祝苏浙军区成立并欢迎托勒特”军人大会，有近千人参加。

　　卫生所所长盛林的丈夫唐炎，时任浙东纵队教导大队大队长。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仍记忆犹新：“当时天气严寒，司令部给托勒特做了一件棉长袍。托勒特在大会上激动地说：‘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得到你们的帮助和招待，我十分满意，也十分感谢。我非常敬佩你们在敌后和敌人作战的精神，军队的枪炮、服装及一切供应品又都是自己搞起来的，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好，我希望你们以后更壮大起来，我相信三四个月后，美军也会在沿海登陆，我们可以联合起来打日本。’”

　　经过两个月的治疗，托勒特已完全恢复了健康，要求归队。四天后，纵队领导挑选了四明自卫总队一个加强连护送，由总队政治处主任应晓初，参谋长李明率领，一路坎坷，通过了新昌、嵊县一段游击区。直到４月１８日，在新昌县境奉新公路旁，大家才把托勒特安全交给美军临海办事处柯克斯上尉的代表黄晋。

　　战后彼此仍有联系

　　后来，办事处主任柯克斯上尉派人打了收条，并送来感谢信和１００万元的储备币，以示谢意。托勒特和柯克斯还专门致信何司令及全体指战员们，以表示感谢。

　　１９４５年４月３日，美国新闻处派了代表来梁弄，送给司令部一架二战时期最新式的收发报机。浙东纵队无线电台台长秦基收到的这个“礼物”，在后来的通讯联络中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后来托勒特在一次事故中双腿受伤，坐了轮椅，何司令知道后，在１９８１年６月１８日与托勒特通了一封信，鼓励他重新站起来。２００５年５月，在北京的陈也南、盛林与参加驼峰行动的美国飞行员和医务工作者在北京会面。

　　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７０周年，为了正义与和平，中美两国人民在战争年代用鲜血和生命凝结的友谊，将永世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