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玲飞 虽然公园离学校只有一路之隔,但家长们都等在学校门口,大多直挺挺地练着“站功”,也有的把屁股的三分之一架在扁担般狭窄的栏杆上———家长们怀着孩子小升初面试是否顺利的思虑,都没有闲心“考察”或者“欣赏”学校周边的环境。 这公园的格局十分简洁,在种树的区域种着一棵棵樟树,密集得好像是树林子,伸手就能摘到叶子,是新植的。在没有植树的区域,尽是一览无余的青草,不那么排列整齐长短一致,但也不是恣意疯长脚不能入。公园通着田野,不设围栏,看着很有野趣。 公园里的坐椅寥寥无几,但这寥寥无几的坐椅也都闲置着,只有一个中年男子占着个座位低头看书。今日阴天,光线倒也合适,这一定是个等孩子面试的家长,不然谁会在上午7点多坐在冷冷清清的公园看书。我也拿出一本书落座,但马上觉得晨风太冷,铁椅的冰凉渗进衣服。 这时,背后传来嘹亮的哨音。我回头,见一个身材在岁月里走形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小男孩对面站立,一起吹着好像是叶子制作的哨子。这哨声像装了扩音器一样嘹亮,我不由得好奇地走了过去。 他们是异乡人,他大儿子也是小升初面试,身旁的小儿子9岁。 父亲见我询问,便把哨子从嘴里拿出来给我看,看上去极普通的一片叶子,他放进嘴里一吹,那有意思的声音又飞出来了。我兴奋地问,这植物哪里找的?那父亲用手一指说,就是这脚边,这些都是。又说,他小时候住的地方,有很多这样的草,大家都知道怎么玩,后来移居到这里,就没有见过这种草,今天偶然发现,就教小儿子玩。 这草没有高度,叶子像含羞草,但不会开开闭闭。茎比风筝线粗两三倍,贴地扩展,茎上长着足够丰茂的“豆角”,“豆角”好像缩小版的蚕豆,剥开壳,里面的“豆子”好像二号字体的立体句号。 我摘了一片现学现做,那父亲一边讲解一边示范。第一次没吹响。第二次做,那父亲继续挖掘第一次没讲到的注意事项,我一吹,还真的响起来了,而且响得很大方,很轻松,不费多少力,真是有趣极了。问那父亲这是什么草,他说他们那边土话称为“叫草”,学名叫什么他不知道。 别看这个破壳哨子看着简易,其实大有机关,要不是这父亲毫无保留地传授秘籍要领,我就算知道它可以制作哨子,给我整个春天的期限也研究不出这种能吹响的制作方法。我连续做了五个,失败两个,成功三个,这种称为叫草的草吹出来的声音是有辨识度的,虽然每一个“叫草哨子”声音都不同,但都很明亮爽朗,效果好的,响度竟似夏天的蝉鸣。 我摘下几十个“叫草豆角”,装进眼镜盒里,想着儿子面试出来后教他制作着吹,另一部分带到小区当种子。转头看到那个小男孩已经摘了好大一塑料袋的“叫草豆角”。我问摘这么多干什么,他说等一下哥哥出来后教哥哥玩。 他们在学校里紧张着,我们在草地上开心地制作着、吹着、收集着“叫草哨子”。 中午11点多,学校终于打开大门,把家长们放进操场接自己的孩子。儿子看到了我,慢吞吞地向我走来。我正冷,儿子却满头满脸的汗———他刚刚跑了1000米,他说,跑得肺也疼起来了,最后冲刺阶段还加速超了两个同学。 回家,我教他制作植物哨子,慢慢地,每一个细节都说清楚。我们合作做了三个,有的响,有的不响。第四个,他一个人关进自己的房间独立制作,出来的时候嘴里含着叫草哨子得意地吹,还很响亮。 我突然想起,这叫草是一种常见的草,我家小黑狗每天从小区遛圈回来,腿上都粘着“草种子”,一粒一粒,手很难取下,要用梳子才能梳落,我之前总是那么讨厌这种“草种子”,现在对它们刮目相看了。 野草长在地上时平凡无趣,但是制作哨子时,便是生活中的智慧和情趣体现,能反映一个人的精细动作能力,显出一个人的童心、见识,以及与自然的和谐、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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