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军

　　初中时，寄宿。一天，晚饭后，离夜自修尚有一段时间，与同学东辉一起，出校门，去校外的田野上散心。 

　　时节正是春天，田野上桃红柳绿，生机一片。至一处油菜花田，两人坐于花海中聊天。花香弥漫，蜂蝶飞舞，春风柔柔地吹拂，让人止不住地心旌荡漾！ 

　　十五六岁的少年，似懂非懂，心里已照进一缕爱恋的曙光，曾经简单清澈的目光，日渐“扑朔迷离”，开始躲躲闪闪、羞羞答答却又情不自禁地追逐起异性美好的身影。我们的话题，不知啥时就转到了班里的女生上。 

　　东辉说，他最喜欢班长张同学，学习好，人文静，而且长得好看。 

　　在东辉同学陶醉地说着“十全十美”的张同学时，我眼前浮现的则是王同学的美丽身影。和王同学其实平常并没有多少交往，但不知为何，她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却无端地牵着我刚刚萌动的一缕情丝。 

　　沾染一身春意，踏着暮色归校，两人各自沉醉在甜蜜而忧愁的心事中，一路无言。 

　　也许是隔墙有耳，也许是春风饶舌，那天“春野谈话”的内容，竟传到了王同学的耳朵里。说实话，我那时并没想过要向王同学表白，也没想过要和王同学的关系有所发展，仅仅是默默地关注着，懵懂地心动着，淡淡地喜欢着。毕竟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对异性和爱恋，虽有遐想，但并不强烈。尽管无意中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关于我和王同学的“关系”，也被好事的同学们热烈地起哄过那么几回，然而属于我和王同学的故事，其实并没有下文，我与她不亲不疏、不远不近，一如既往地维持着纯真的同学关系。

　　初中毕业，同学们各奔前程，我对王同学七分欢喜三分忧愁的爱慕之情，也便随风飘散。此后与王同学再无联系，仅有的一面，是在二十来岁时的一次同学会上，其时王同学出落得更加明艳动人。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王同学之于我的情感历程，恰似徐志摩这首《偶然》诗中的描述，仅是我人生中的一次偶遇；然而，虽是偶遇，但“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王同学是吹进我心湖的第一缕“春风”，是在我心湖上荡起涟漪的第一人。 

　　高三，刚开学那会，一日午间，我从座位上蓦然回首，不觉眼前一亮，一位小巧可爱的女生，穿一件黄色的运动衫，配一条靛蓝的牛仔裤，一身清爽、阳光，正从教室后门沿过道，向前款款走来……裘同学，说不上十分漂亮，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气质，让我一见之下，怦然心动！

　　原来那天，裘同学刚从其他班级转到我们这班。说来也巧，老师竟将她安排坐在我的前桌，这让我又是欢喜又是慌乱，感觉有一头小鹿突然闯入我的心间，在那里乱碰乱撞。 

　　几天后的又一个午间，做过几道习题之后，我竟不自觉地对着裘同学的背影傻看起来。正当我看得入痴之时，不想裘同学转过头来，对我友好地莞尔一笑。我那个慌乱呀，赶紧将痴迷的目光收转回来。原来，裘同学是想和我交流一道习题。我拼了劲地想要压下心头的紧张和激动，但面对裘同学粉脸桃腮的青春面容和秋水一般的清亮目光，依旧难免脸红心跳，手足无措。等到讨论完毕，裘同学转过身去，我这才偷偷地吁出一口长气，突突乱跳的心脏也才算慢慢地安定下来。 

　　事后，常常回想起裘同学的那“回眸一笑”，一个人偷偷陶醉，一个人意乱情迷。 

　　理智告诉我，应该把那突突乱跳的情感火苗赶紧儿扑灭，毕竟那是高三，人生路上的一个重要关口，岂容心有旁骛？但实际情况是，那火苗不但扑不灭，倒像野火，在我青春躁动的心田上，疯狂蹿长！ 

　　有时，正好好地温习着功课，但看着看着，书页上竟出现了裘同学明丽的面容，一时目光迷离，心猿意马；有时，正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课，但不知啥时，目光已从黑板上游离，却直直地对着裘同学美丽的背影，如痴如醉……当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都说高三是“黑色”的，可我因为裘同学的出现，生命里平添了几多色彩；尽管在那何其漫长却又何其短暂的一年里，我虽然心中热烈，但也只是偷偷地、一厢情愿地暗恋着。

　　高中毕业后，倒是和裘同学走得比较亲近，或书信往来，或互相探访。但其时，我读的是高中中专，裘同学考入的则是大学，我感觉自己和她的距离，已是可望而不可即，就像高三时我和她的座位，尽管近在咫尺，可宿命一般，她永远是在我的前面，我虽然能够时时看见她的背影，却永远没有勇气跨出一步，与她携手并行。 

　　和裘同学热热络络地“友谊”了几年，还是散了，慢慢连回忆也渐渐地淡了。不过，偶尔还是会想起，心湖里依然会漾起涟漪，然而也仅是细风微澜，很快就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