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如果用现代的时髦话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我娘就是一个典型的女汉子,而我爹虽然长得虎虎生威,可是那性子嘛,有些女子的阴柔,就委屈做个伪娘咯。哈哈! 我娘性子急躁也罢了,偏生这模样也不咋的,请允许我说一句公道话,我娘绝对与美字沾不上半点亲。真要定个位的话,应该属于中偏下吧,这还是看在是我亲娘的份上。但是我爹就不一样了,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美男子哩!据奶奶透露,爹年轻时有不少女粉丝呢! 一般俗世之人总认为,只有美配美丑伴丑,才算符合人之常情,一旦错位总觉得惋惜或可惜。我年少时也不能免俗,竟然有一次偷偷地问爹,怎么就看上了娘呢? 爹笑而不答,却跟我说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娘的情景。那时,爹从象山的某小山村跋山涉水来到鄞县(今鄞州)某小镇卖海货。他挑着满满的担子,或走街串巷,或沿街叫卖,日子过得颇为清苦。有一天走至一条弄堂,突然看见一家屋檐下,有个女子端坐在绣花架前飞针走线,旁边有一只猫在打盹。不知怎的,这幅极为平常的画面竟然深深地拨动了爹那颗流浪了太久的心。于是他就想成个家了,于是他就想娶这个女子为妻了。而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女子是已婚还是未婚。接下来的故事便有些老套,爹借故向娘讨水喝,然后经过几番周折,爹和娘终于走在了一起。 可我还是不满意,问爹,你第一眼看到娘就不觉得她难看吗?爹笑笑说,你娘确实长得不咋样,但是我也不觉得她难看呀。突然,爹捏了捏我的鼻子说,好你个臭丫头,没有你娘,你不知还在哪里等着投胎呢。是呀。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我怎么那么傻,一直追究着爹为什么要娶娘而不娶别的美女,却浑然忘记了自己可是爹的精娘的血共同造就的,缺了一个,我还能是我吗? 终于长大懂事了些,于是,我用“缘分”二字总结了爹和娘的故事。不是嘛,小镇上屋檐下绣花的女子可不止娘一个,爹却凑巧遇上了娘。而当年想嫁爹的美女没有一打,也总该有一把吧,而娘明明又长得不好看,爹却偏偏痴情地锁定了娘一个人,再一次印证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古老说法。 有时候觉得,爹和娘还真是绝配呢!爹敏感细腻,娘却粗枝大叶。小时候我们姐妹不小心磕破了额头或者刮伤了手脚,爹总是会心疼地把我们揽在怀里安慰。娘却说,没事没事,哪个小孩不是磕着绊着长大的。爹胆小怕事,娘却泼辣大胆。夏天,农村多蛇,爹半路上偶遇死蛇,赶紧闭上眼睛口念“阿弥陀佛”,侧着身子绕过去,然后便吓出一身的冷汗。回家告诉娘,娘立刻背起大锄头兴冲冲地赶往爹说的地方。路上有人问干嘛去,娘回答,家里的孩子和她们阿爹怕死蛇,我去把它弄走。家里停电了,爹生怕触电,说去叫电工吧。娘点上蜡烛递给爹,说,一定是保险丝断了,你给我照着,我来接。爹性情柔和,娘却急躁易怒,那时候门背后总是靠着一把竹枝,那是娘用来惩罚我们姐妹的武器。可是每每等我们做错了事,不等娘去拿她的武器,爹早已抢先一步将竹枝给藏了起来,然后替我们向娘求情。因此,我们爱在爹面前调皮捣蛋,在娘面前却装成十足的淑女。有时候爹被我们弄烦了,佯装狠狠地警告我们,再不听话,我告诉你娘去。这一招是最灵光的。 娘有时候也会叹息,说人家找个老公是棵树,树下好乘凉,我找个老公却等于养了个儿子。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你是武则天嘛,我和孩子都听你的。娘便有些心满意足,仿佛她真是一个女王似的。是的,在我们家里,还真是乾坤颠倒了,娘才是我们的一棵大树,而爹更像我们的玩伴。 如今,我们姐妹都嫁了,家里只剩下爹娘二人相依为命。娘依然是武则天,只不过她的臣民只剩下爹一个了。而爹呢,还是那么心甘情愿地做着娘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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