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3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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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8月13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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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懂时光

  ◎蒋静波

  大水

  下大雨,是件有趣的事。屋顶瓦片上先响起一阵“嘀嘀哒哒”炒蚕豆般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哗啦啦”,屋顶像被掀翻了瓦片那般热闹。天水通过那截从屋檐外引入家中的水滤,急匆匆流进水缸。不一会,将水缸灌得满进溢出。  

  从屋顶聚拢的水沿着瓦楞,像一条条白龙,快速而降,落在地上、棚上、缸中,发出“噼噼”、“啪啪”、“噔噔”的声响,十分响亮。整个阊门,被上百条水龙锁住了出路。远远近近,一片雾气蒙蒙。大人们站在道地周围,望着瓢泼大雨,忧心忡忡地说:“蒋葭浦,大水娘家路。再落两天,就发大水了。”  

  发大水多好啊,我正巴不得呢。果然,连下两天大雨后,往日宁静的小河,此刻浑水翻滚,水上漂着断根的水草,鱼儿直往上蹿,倾翻的小船打着转,河埠头没了踪影。大人们默默地站在窗前探望着,满眼忧虑。

  道地的水,满得没过了弄堂,没过了石槛,流进了家里。家里变成了水池,灰缸、木桶、凳椅、面盆……浮起来了,荡来碰去,挤挤挨挨,别提多有趣了。我将裙子往上一翻,小手在水中摸来摸去,欢快地叫着:“喔,抲鱼啰,摸螺蛳河蚌啰!”一条吓人的大花蛇游了过来,沿墙爬到高高的椽子边盘了起来。爹爹说,不用怕,蛇洞被大水淹了,它到我家来避水,不会咬人。

  灶间的柴火,早被大人搬到楼弄里去了。平时搁在楼屋窗头的缸灶,开始派上用场。奶奶用它生火煮饭。尽管缸灶烟火熏人,煮的东西不好吃,但还是让我感到新鲜。

  大雨停了,我拿着小木棍,迫不及待地蹚过一条条弄堂,东戳戳西戳戳,摸到河边去看热闹。小河与对岸的田畈连成一片,成了汪洋。水面上不时有门板、桌椅、拖鞋、水壶等东西漂过来,几个人拿着竹竿在捞。开着紫花的浮萍在水中打着转,我用小木棍捞来,扯着花玩。  

  等水消退一些,大人们抬着网,在被水淹没的路边拉网捕鱼,我和小伙伴提着篮子兜鱼。从水库、鱼塘里逃出来的鱼不时撞到人们的腿上,人们追赶着,受惊吓的鱼有时会蹿到人家屋里,成了翁中之鳖。

  我们结伴出门,去沟渠、田畈中抓鱼。当满身污泥的我们,扛着盛满鱼虾的铅桶、割草篮回家,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好长一段时间,家家户户的主菜就是鱼。这是大水馈赠给我们的礼物。  

  只是,有一年,大水吞没了同学珠的弟弟,我陪她一起哭,泪水滴落在大水中。

  野草

  村里的河畔、田野、坡上,长着许多令人着迷的野草。  

  芦苇是最高大的野草。折一枝河边的芦苇,用枝条和两片苇叶编一只鸡或一只灯笼,装饰着我床边的梦。邻家的阿红教我用芦叶编蝈蝈、蚂蚱、青蛙、蛇,她会编的动物可多了,可惜我学不会。  

  喜欢的野草,大多和吃的有关。春天,我和妹妹最喜欢挎着篮子去挑马兰、拔茅针。“阿公公”草开出一丛丛白花,覆盖着整个坟坡。到了初夏,坡上闪烁着一粒粒红宝石般的果子,酸酸的,甜甜的,百吃不厌。多年以后,我才知它是野草莓。“酸酸梅”草长着薄薄的三片叶子,小伞状的花蕾,能开出淡紫色的小花。我抓一把“酸酸梅”草,一根根地放进嘴巴里,满嘴充溢了微酸的口水。咽下嚼烂的草,再一根根吃,就像羊吃草一样欢快。  

  秋天,粪缸边叶子上生着雀斑的辣蓼草,结出一串串芝麻大小的红果子。妈妈将拔辣蓼草的任务交给我,要用它制成白药———酒曲。冬天,妈妈捧出用糯米拌白药酿成的浆板。想到辣蓼草的出处,我犹豫不决。妈妈说,傻瓜,庄稼都是粪浇大的。一想,果真如此。舀上一调羹浆板,那种醇香糯甜的味道,只有神仙才配吃的吧?  

  “革命草”有空心的红茎,肉嘟嘟的叶子,开白色的小花。“革命草”生命力顽强,即使连根拔起,折它几段,晒上几天,只要一落土,它就能成活。以前只知道“革命草”给猪吃。谁知,小学一年级时,学校请人将“革命草”和糠煮在一起,给我们当饭吃,叫忆苦饭。起初我十分兴奋,头伸得比鹅头颈还长,只盼望早点能吃上忆苦饭。谁知,等我吃上第一口,便恶心得吐了出来。呸,又苦又涩,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想到猪平时常吃这个,心里充满了同情。不知为了什么,我班的才国吃了两碗,竟还嚷着“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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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