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3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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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8月14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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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拉玛干少年的一个梦

  ◎谢志强

  

  作家和作品的关系,像母亲和儿子的关系,当你要称赞母亲时,最佳的方式是赞赏母亲的儿子,可能儿子长得不怎么样。所以,我要感谢宁波文联和评委。我觉得也是对塔克拉玛干那个少年的奖励。

  我写的长篇小说里,塔克拉玛干意为“进去出不来”,而少年进去出来了。他采取的是儿童的方式,跟着火狐走出了沙漠。他像雪孩一样,向往太阳,趁夜向太阳升起的方向奔跑,可是,当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他不得不返回,因为,他会被太阳烤化。这是整个故事的一个主导意象。

  那时,我跟塔克拉玛干少年的年龄相仿,过了近半个世纪,我终于用小说的方式写了我童年的记忆。在那个封闭的绿洲环境里,面对无垠的沙漠,一个少年,常常做梦,甚至出现幻觉。 

  当前最热门的词语就是中国梦。怎么写中国梦,中国故事?每一个人的故事,每一个人的梦,才能构成中国梦。当然,包括少年。 

  我做了一辈子的梦。至今,我还有个习惯,早晨起来,先躺着不动,回忆昨晚的梦。这是我的乐趣。我还清楚地记得儿时的许多梦,飞翔的梦、收获的梦、寻找的梦、探险的梦、战争的梦、动物的梦。现在回忆起童年的梦,梦有了象征和寓意。高中时,一位同学从来不做梦,他说梦是什么?我奇怪,还有不会做梦的人。我想,一个人一辈子连梦也不做,那么,他的一生多么没趣。大多数梦不可能达成,不可能实现,但是拥有了梦,毕竟增添了生活的乐趣。对写作者,梦也是一种生活。一个人能够以丰富、轻逸的梦去抵挡和消解现实的枯燥和沉重。其实,梦也能改变世界。

  我童年时代,就人类与环境的关系而言,最雄心勃勃的口号是:改造世界,改造自然。于是,我的父辈作为第一代垦荒者,向沙漠进军,让沙漠变成绿洲。总之,要改造沙漠。那是当时的主旋律。少年也积极融入。只不过,少年有少年独特的方式。

  小说是虚构的艺术。但是,我在《塔克拉玛干少年》里,放入了童年一个真实的梦:梦绿沙漠。可以算是那个时代的中国梦。 

  在现实里,少年不敢进沙漠,可是,在梦中,少年进入了。他把军用水壶的水浇到了沙丘上的红柳丛中,他听见了红柳畅快的饮水声,而且,像掘开了泉眼一样,红柳喷出枝条般的水线,所到之处,沙丘绿了。少年在沙漠里打滚,滚到哪里,哪里就出现绿。绿色蔓延开去。 

  少年,也就是我,以为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么多大人辛辛苦苦地劳作,只开垦了沙漠边缘的一点点,而一个少年,轻而易举地就把沙漠梦绿了一大片。 

  少年意识不到梦境和现实的界限。我记得,第二天,我感到自己伟大起来,得意起来,打算跟小伙伴进沙漠去寻找去见识我梦绿的那一大片规模不小的沙漠。当然被大人及时地阻止了,却收不住我的心。 

  那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还在托羊倌、地质勘测员去发现我梦绿的一片沙漠。我固执地相信,塔克拉玛干沙漠,那“死亡之海”,“进去出不来”的地方,有我梦绿的一片绿洲。因此,我在小伙伴里,还落了个“牛皮匠”的绰号。

  写小说,不就是用“谎言抵达真实”吗?写作者首先要自己相信,不然读者怎么能相信?改变一样东西,有多种方法,少年采取的是梦的方式。用梦的方式改变了沙漠的生态。

  现在,我们知道,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是一种平等的关系了,必须尊重自然。当年向沙漠进军,许多地方,人类不得不撤退了,沙漠重新收复了它的地盘。我清楚,现实并不存在我梦绿的那片沙漠,但是,我童年的一个梦放在沙漠里了,放了那么久,某种意义上说,它是沙漠里文学的绿洲。我相信它没被沙化。一个人的中国梦,穿越不同的时代,性质起了变化。因为,面对沙漠,我感到人类的渺小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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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