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 1971年年底,我所在的连队派我班到包头昆区积肥,我们的驻地分为两处,我和三名战友驻扎在包钢二冶三公司,当时我们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公司的职工食堂解决的。我们的中餐和晚餐除了买窝头和馒头外,每人都只买一个五分钱的汤。而包钢的工人因为有菜券,顿顿都买几毛钱一碗的菜。食堂的大师傅就询问我们为什么不买菜。我们就告诉他们,我们一天的伙食费连主食带副食只有四毛五分,如果买了菜,那下半个月就没钱吃饭了。他们顿时流露出同情的神色,又问我们多大了,从什么地方来的,我们回答,有来自北京的,有来自浙江宁波的,大师傅们没多大文化,对于北京,毕竟是首都,还是耳熟能详的,对于浙江,就搞不清地理位置了,至于宁波,更不知其为何方神圣了。我们就用很夸张的语气告诉他们,宁波离包头有五千多里地哪。于是,他们一个个吃惊不已,然后大发感慨,说:“哎呀,好可怜的娃娃啊,这么小,又从这么远的地方来,吃的又这么差,身体怎么受得了啊!”他们便破天荒地决定,每餐给我们打半个菜,说是半个菜,其实那菜勺随便一舀,往往将近一个菜,有时候看着菜有多余,还会主动送我们一些。而且,食堂的窝头,也比连队的松软,形状是饭勺形的,上下两面都是平平的,这样,我们的伙食水平比在连队好多了,大家心里满怀着对食堂大师傅们的深深感激。 有了这个先例,我们的心理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颇有点倚小卖小的心态。有一次,我们经过公司的一个木工房,看见工人们正在忙碌地刨木头,想起我们连个小板凳都没有,就突发奇想,打算让师傅们帮我们做个小马扎,于是毫无顾忌地进去,与他们商量起来,木工们一见我们这些兵团娃娃,爽快地答应了。说是让我们每人买一条背包带来,其他就不用管了。过了几天,我们再去木工房,只见几个又结实又漂亮的小马扎已经做好,整齐地摆放在墙边。我们对师傅们千恩万谢,分文未付,开开心心地带着自己的“宝座”回来了。我们对这个小马扎十分喜爱,一有用得着它的地方,马上物尽其用,唯恐它失去用武之地。后来回连队的时候,又把它带回了连队,把这个凝聚着木工师傅爱心的小马扎当成了“无价之宝”。 在我们工作的间隙,晚上或星期天,我们还会去包头市区逛一逛,或买点简单的生活用品,或偶尔去饭店犒劳一下自己,有时也会去那个荒凉冷清,既没多少树,也找不到什么花的“八一公园”游览一番。不过我们最喜欢的自然是看电影,记得当时昆区有东方红剧院、洽特电影院等。一次我们去看时,电影快开演了,来不及买票,就跟守门的说好话,守门的一看我们的兵团服,就慷慨大方地说:“啊,原来是大学校的娃娃们(当时的说法,部队是学习毛泽东思想的大学校,兵团属于部队管理,自然也是大学校),行,行,行,进吧,进吧!”于是我们厚着脸皮,心安理得地进去了。就这样,我们用自己的兵团服作为进出电影院的“通行证”,又去蹭过几场电影。不同影院的守门人却是同样的宽容大度。不过多数情况我们还是自己买票的。我印象最深的是在东方红剧院看《卖花姑娘》,在整个放映过程中,影院里低低的哭声、抽泣声连续不断,有的甚至失声痛哭,等出了影院,大多数观众的眼睛都是红红的,大家谁也不会笑话谁,倒是那一滴泪没掉的,反成了稀罕之物了……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包头的群众对我们这些兵团“娃娃”的关心,爱护,宽容,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些现在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当时远离家乡和父母、年龄才十七八岁的我们来说,却犹如春天的细雨,点点滴滴,滋润着我们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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