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1月22日，中营巷44号房屋焚烧现场。 记者 龚国荣 翻拍

鄞县疫区工务队整理焚烧后的疫区。记者 龚国荣 翻拍

网友展示其收藏的25张照片。记者 龚国荣 摄

　　□记者 张颖

　　开明街，得名于南宋时期的开明桥与开明坊。历唐宋元等朝代近五百年期间，都是明州城内外除子城外最热闹的所在，也是宁波城内最早的“县前街”。７５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鼠疫在这个闹市区暴发。如今，我们能在开明街街口看到一块刻有遇难者名字的纪念碑，能在鼠疫灾难陈列馆看到历年挖掘的研究成果。然而，关于史料，却始终停留在曹郁氏佩戴的布条与乙部隔离医院出院证上。庆幸的是，网友“水银”日前向本报独家提供了其收藏的２５张关于开明街鼠疫的珍贵照片，充分反映鼠疫暴发不久鄞县政府组建的鄞县防疫处扑灭日军发动的细菌战（鼠疫）之全过程。

　　网友收集了25张老照片

　　１９４０年１０月２７日，一架日机在开明街上空投下面粉、麦粒，不久，人们发现开明街东后街一带跳蚤骤增，三天以后，便有人病亡，此后死亡人数逐日增加。１１月１日鄞县中心卫生院怀疑此地发生了鼠疫，次日晚，鄞县政府即对这个街区实行封锁隔离，扑灭鼠疫之战自此打响。在鼠疫肆虐的１个月内，宁波疫亡人数达１１２人，其中有１２户全家暴死。为控制疫情，１９４０年１１月３０日，当时的鄞县政府决定忍痛烧毁疫区的所有房屋，大火整整烧了４个小时，5000平方米的疫区内１１５户人家的１３７间房屋就这样付之一炬，只留下一片瓦砾废墟。

　　“这是一组工作照，可以确定拍摄时间在１９４０年１１月８日至１２月５日之间。”“水银”称，自己是从苏州一名谭姓收藏家手中购得，共有２５张。

　　历经三年，通过各种史料记录与研究，他充分理清了这组工作照的拍摄背景，并复原了当时疫区的建筑平面图。

　　“水银”向记者逐一展示这组照片。结合史料，这２５张照片大致完整地反映了疫区概貌，鄞县防疫处设立的甲乙丙三部隔离医院，以及消毒、砌筑隔离墙、掩埋、灭鼠、开展环境卫生活动、焚毁疫屋疫区等整个扑灭鼠疫的过程。

　　遗憾的是，这组照片仍不完全。

　　“１９４２年８月，战时日本兴亚院华中联络部一份调查报告中有１０张关于开明街鼠疫的工作照（其中一张重复），与这２５张同属一组，但依旧只是其中一部分。”出于对宁波这段悲痛历史的缅怀，他希望能在日后寻找到更多关于这组工作照的剩余部分及其他史料。

　　经查询史料，网友“水银”通过这组照片厘清了关于这场疫情的部分史实。首先，是疫区的整体建筑分布。疫区在焚毁时，太平巷有３１间房子同遭毁坏。

　　“原来以为，这太平巷是指疫区东面的北太平巷，这意味着焚毁疫区时火势蔓延出了疫区。现在清楚了，当年焚毁疫区时因布置严密，火势被严格控制在疫区内，当时报道中的‘太平巷’既不是北太平巷，也不是东、西太平巷，而是疫区内的一条小弄。这条小弄通向的区域地块不小，在开明街的后面。”

　　其次，是中营巷４４号的所在。疫情暴发初期，由于封锁隔离措施尚不严密，有不少染疫者外逃避居，宝昌祥服装店学徒林小狗避居于中营巷４４号，不久疫亡。鄞县防疫处得知情形后，一方面将周边居民集中于附近的张家祠堂进行留院观察并注射疫苗预防，一方面对林氏居屋进行消毒，此后为根绝鼠疫流行的风险，于１１月２２日将中营巷４４号三间房屋焚毁。

　　“后来经我们老宁波爱好者向中营巷的老居民采访、调查，发现１９４０－１９９０年间曾有三个‘中营巷４４号’，照片上的‘４４号’是最早的，地点在现在的天一阁明州碑林以北。”“水银”说。

　　开明街鼠疫是一场侵华日军对宁波城市平民发起的不人道的细菌战。２０１１年，日本学者奈须重雄发现的日军７３１部队军医少佐金子顺一作于１９４３年１２月１４日题为《ＰＸノ效果略算法》的研究论文，披露了日军投放在宁波的细菌武器之数量：２公斤携带鼠疫杆菌的跳蚤（简称ＰＸ，每公斤有跳蚤１７０万只）。论文给出的宁波疫亡人数在１０４至１１２人之间，若鼠疫二次感染，会给宁波再次带来１４５０人的死亡。

　　空投鼠疫菌的一周后，也就是１９４０年１１月３日，华美医院院长丁立成通过对患者作淋巴腺穿刺液检验，发现了病原体———鼠疫杆菌，并向报界发表此疫情“实系鼠疫”的谈话（４日《时事公报》报道）。此前县立卫生院的怀疑，被华美医院证实。

　　当时，整个城厢内最高行政长官是鄞县县府秘书章鸿宾。为与疫魔抢时间、抢地盘，章鸿宾临时执掌的鄞县政府对疫情作出了迅速的应急反应，成立了鄞县防疫处，组织官民力量立即采取了一系列行动，为宁波能在一个月内彻底扑灭日寇播撒的鼠疫，赢得了时间，打下了基础。

　　４日，鉴于大禹王庙（今址南雅社区）距疫区过远，输送病员不便，乃于疫区内同顺提庄设立甲部隔离医院（收治症状明显的病人），在疫区旁开明街上的开明讲堂设立乙部隔离医院（收容患疫嫌疑者）。７日后，设甲乙丙三部，分别收治收容确诊鼠疫患者、疫区内无症状待观察居民、疫区内外疑似患者，从而形成了一个完整隔离收治体系，对控制疫情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当时，疫区住户的衣服、杂物及家具用品是由担架队进行输运消毒的。

　　“之前统计，振昌祥服装店只疫亡一人。这张照片说明，鼠疫侵袭时，这个学徒外出逃避，最终亡于渡口。”“水银”感叹，由于存在疫区居民逃亡避居现象，接触者与染疫者并未全部进入甲乙丙三部隔离医院，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感染的范围和几率。组照中，就有一张振昌祥服装店学徒陈德友疫亡的照片。

　　从鄞县疫区全图来看，甲和丙两部隔离医院分别设于疫区内的同顺提庄和开明庵，而乙部隔离医院则设于永耀电力公司营业所大楼（地址在今永耀大酒店）内。今年７８岁的胡鼎阳老人，曾经历过那场灾难，并与其母亲作为接触者，在乙部隔离医院女病房被隔离留验过一段时间（详见本报７月２４日Ａ０４版报道）。

　　照片中，记者发现有几张记录疫区焚毁的景象。那是在黑夜，蹿升起一片火光。曾经热闹非凡的街巷，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视野。焚烧后的第二天，鄞县疫区工务队整理焚烧后的疫区，现场废墟一片，断垣残壁。

　　泛黄照片清晰记录历史